▲20日晚,高红日在济南军区铁军部队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写稿。
经过了10天的采访,我带着感动和震撼的心离开了灾区。本报记者高红日灾区采访路线图
14日,高红日跨过岷江上的一座危桥,徒步前往映秀镇。
10天的一线采访期间,为了更近地采访救援过程,我也走进过危楼,爬上过废墟;为了更快地接近震中,我也冒着飞石雨冲过“死亡线”,在乱石堆中踏着埋在下面的货车疾奔。每天采访归来,我都庆幸自己还健康地活着,每次余震过后,我都更进一步地克服了自己心中的恐惧。前线采访,确实很累很危险,但和那些一直在最危险的地方奔波抢险的救援官兵相比,我无话可说。
发生在群山深壑中的大地震让整个四川大地剧烈震颤。“我刚跑出门,就听到楼道‘哗’的一声塌了,一个女人‘啊’的一声惨叫后就再也没有了声音……”地震时住在都江堰市太平街853招待所的小齐回忆着。
山河呜咽,大地悲泣。一场大雨紧随着地震降了下来,天也怜悯,这是对遇难者的哀悼。
意外突发30米高处的缆车上,一情绪失控的游客在将获救援时突然跳下
13日16点30分,我在大雨中走进都江堰市,整座城市在一片昏暗中寂静无声。借着汽车微弱的灯光,我看到街道两旁挤满了人,他们单薄的身体在雨水中瑟瑟发抖,雕塑般的脸上刻着惊恐、悲痛和无助。雨水掺着泪水在他们的脸上肆意流淌,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他们甚至连哭的机会都没有,这就是这次强烈地震带给他们的心灵创伤。
这种心灵创伤非常可怕,甚至是要命的,刚进都江堰市,我就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13日20点30分,第一支赶到都江堰市的外省救援部队——山东省消防总队紧急救援队,已在市区灵岩山上为了解救被困在索道上的游客冒雨忙了3个小时了,索道上的13名游客只剩下最后一名了。然而就是这最后一名却让消防官兵伤透了脑筋。虽然官兵们已爬到了他的身边,他却反锁上缆车门就是不打开。这名游客情绪非常激动,非但不开门,还不停地辱骂前来救援的消防官兵。僵持了两个小时后,意外发生了,这名游客突然打开缆车门跳了下来。缆车离地面足有30米,那位游客穿过茂密的树木“砰”的一声摔在记者的面前,扭动了两下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强烈的地震使缆车因断电停在了半空,也使得这名游客被迫在高空目睹了山崩地裂的骇人场面,最终导致情绪失控。
泪流无声他一直雕塑般地站在路边守望着那个小区,任泪水无声地流淌
死者逝矣!灾难面前,我们没有选择接受与否的权利,但我们却有选择接受方式的权利。10天的灾区一线采访,我走遍了都江堰、小金、理县、汶川,目击了一个个屋塌人埋的悲惨场面,见证了一个个感人至深的抢险细节,耳边却很少听到在灾难面前群众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即使面对自己被埋的亲人,他们的泪水也只会无声地流淌。或许在这突如其来的劫难面前,他们无暇思索,无暇感觉,来不及为骨肉剥离而悲恸。
小任的叔叔地震后被埋在了都江堰市幸福小区一座倒塌楼的废墟里,之后的两天里,他一直雕塑般地站在路边守望着那个小区,任泪水无声地流淌,却始终强忍着不哭出声来。“我心里也非常担心,但我不能哭,因为身边有太多和我一样处境的人,这时候我们需要坚强,我不哭是为了让我坚强,也是为了让他们守住这份坚强。”他颤抖的声音在黑夜中给大家带来了些许温暖。直到15日上午,他叔叔的遗体才被消防官兵从废墟里扒了出来,他用颤抖的双手扯着一块白布盖在了叔叔的遗体上,继而转过头来冲着消防官兵不停地作揖以示感谢。
灾难面前,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种坚强的力量。
祈祷奇迹“再找到个活着的人吧,给我们点希望……”
15日14点,都江堰市中医院倒塌的病房楼废墟上,山东消防搜救队员牵着搜救犬进行最后一次全面搜索。地震已过去三天了,谁都清楚下面被埋者生还的希望在逐渐减小,但人们心中还是祈祷着奇迹的发生。医院里的一名女护士也费力地爬上废墟。
“再找到个活着的人吧,给我们点希望……”她不停地祈祷着,为抢救伤员,她已经两天没有休息了。
搜救犬在训练员的指挥下一点点地向前搜索着,突然对着一个缝隙叫了一声。“这儿还有一个。”训练员转过身冲下面伸了根手指。“抓紧拿来氧气和输液工具,准备抢救。”女护士冲着远处的同事喊道。旁边的救援官兵立即围上来小心翼翼地扒开废墟,经过近十分钟的抢救,被埋人员很快就被扒了出来,但随即被确定已经死亡。
女护士这时急忙跑上去辨认死者,随后摇了摇头。“姐姐、姐夫、外甥,你们在下面安息吧!”女护士说完已是泪流满面,冲着仍被埋在废墟下面的亲人拜了一拜,悄悄地离开了。
我们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站在自己亲人被埋的废墟上参与抢险救援,她到底付出了多大的勇气,我们不敢猜测,但在我们的心目中,她无疑是最可爱的人了。
无话可说和那些奋不顾身在一线救援的官兵相比,我无话可说
10天的一线采访期间,为了更近地采访救援过程,我也走进过危楼,爬上过废墟;为了更快地接近震中,我也冒着飞石雨冲过“死亡线”,在乱石堆中踏着埋在下面的货车疾奔。每天采访归来,我都庆幸自己还健康地活着,每次余震过后,我都更进一步地克服了自己心中的恐惧。前线采访,确实很累很危险,但和那些一直在最危险的地方奔波抢险的救援官兵相比,我无话可说。
一个32名官兵组成的突击小分队徒步从映秀镇走进汶川的事迹感动了所有的人。地震发生后,汶川作为震中一直与外界隔绝,大家迫切想知道这个县城的情况,特别是阿坝师专和威州中学两个学校的学生牵动着数以千计家庭的心,这个小分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接到了挺进汶川的命令。“济南军区的领导给我下了死命令,要克服一切困难进入汶川,对我们军人来说,这既是一个抢险命令,也是一个战斗命令。”小分队带队的济南军区铁军高炮团杨恩红团长解释。冒着山上的飞石,沿途克服了漂流过河、爬铁索桥等各种困难,历时27小时步行近60公里山路成功进入汶川,顺利地把汶川受灾情况、需要物资情况、救援重点等各种信息传了出去,为以后大范围的救援提供了依据。
19日,我从汶川出发,重走了这条路,刚走出3公里远就接连摔了几跤,手指也被碰得鲜血直流,险些跌进下面激流滚滚的岷江。我终于理解了突击小分队成员冯伟在行进途中被飞石砸断腿后说的那句话:“其实我还是幸运的,起码在那片飞石过后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