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与爱的坚守

　　深冬的港城，寒气入骨。

　　在亲戚提供的一处单元楼内，地暖透过地板把整个居室烘烤得如同春天。

　　撤下饭碗，张慧半蹲着，给55岁的父亲张茂林换掉了胸前的卫生纸，一边给他刷牙，一边逗他开心：“来，张嘴，刷刷牙……好，爸爸真棒……”只有四五岁智力水平的父亲孩子似得，顺从地让女儿摆弄着，不时地笑着、哭着……57岁的母亲梁作云，背过身去，泪眼模糊。

　　在张慧的记忆里，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高大强壮、开朗健谈，他用整天的劳累、奔波，维系全家的生计，供应着她和弟弟读书。

　　而这一切，却在2006年9月18日那个夜晚被打破：忙碌了一天的父亲在骑车回家途中遭遇车祸，猛烈的撞击重创了他的头部。重症监护室内，父亲浑身插着管子，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接连几天，父亲的状况时而好转时而恶化，医生不时找张慧谈话，下发病危通知书。她心里害怕，却不敢告诉妈妈和弟弟。她不敢想象，没有父亲的日子会怎么样。每一次，熙熙攘攘的医院走廊内，无助的她蹲在墙角，把脸深深地埋进胳膊内放声痛哭，她毕竟还是刚刚22岁，正在读大学三年级的学生啊。每一次，她都哀求医生，“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不管花多少钱，只要有一线希望，也要治。”

　　“妈妈身体不好，弟弟年龄还小，我必须撑起这个家。”张慧放弃了专升本的机会，终止了已经两年的复习准备，整天守着父亲。

　　术后父亲成了植物人，张慧每天都趴在父亲耳边呼唤，给他讲以前的事，讲父亲熟悉的人。在她的记忆中，父亲非常爱他们，爱这个家，忙里偷闲的时候，总会带上自己和弟弟一起去看海，虽然生活清苦，但那是温馨的。她希望沉睡中的父亲，能够听到女儿的呼唤，尽快醒过来。终于，有一天，弟弟去医院看父亲，推开房门喊了声“爸爸”，不经意发现张茂林的头朝自己转了一下，紧闭的眼睛张开了一道小缝。“那一刻我看到希望，感觉有盼头了。”

　　巨额的医疗费用掏空了张慧一家所有积蓄，还欠下了大量的外债。那段日子，她不堪回首，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2009年年底，家里仅剩9元钱，听说献血有补贴，她报了名。有一年快中秋节了，她出去做兼职时人家给了她一箱奶，她咬了咬牙，喏喏地说：“大叔我不要牛奶，给我50块钱行吗？”她知道，50块钱，可以给父亲买上一盒药，能够一家人吃上一个星期的饭。

　　为了筹钱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为了给父亲治病，为了偿还债务，她发过传单、送过盒饭 ，晚上灯绣十字绣。到诊所工作后，更是舍不得休一天班。懂事的弟弟在校从来不舍得多花一分钱，每天拿咸菜当菜吃，他要省下钱给父亲治病，他要减轻姐姐的负担。

　　张慧说，父亲发生车祸至今，亲戚朋友始终围拢在身边。住院期间，父亲的兄弟姐妹轮班陪床、送饭。亲戚家的哥哥和同学帮忙抬着父亲去高压氧舱，每天8点到10点，一年多的时间，雷打不动。村里给予救济，每年年底都会送来面和米。她所工作的诊所也给她提供了无私帮助。

　　刷过牙后，张茂林在张慧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拄着扶手挪动几下脚步，灿烂的笑容洒在脸上。父亲虽然渐渐醒过来了，但是智力却跌落在了四五岁的水平，由于脑部受伤，手脚无力。学过医学的张慧坚信，只要认真护理，父亲会慢慢好起来。父亲住院的时候，医生使用针灸治疗，张慧在一旁一边帮忙一边学习。父亲出院后，张慧自己给他针灸，一坚持就是7年。她先在自己身上试针，找穴位、找经脉，由于扎错了穴位，弄坏了嗓子，至今说话声音嘶哑。

　　“下班后，回家只要看到爸爸回头朝向我，无论是哭还是笑，我心里都踏实了。”张慧说， “有爸爸在，就是个完整的家。”坐在一侧的张茂林时而“乌拉乌拉”地叫着，看着流泪的女儿，用尚未完全恢复运动机能的左手擦拭着女儿的脸颊，一丝泪水渗出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