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剥光国企改制装逼犯

　　王贵林（张嘉译饰）和于志德（王志飞饰）当年曾是一起进入国企晶通厂学徒的师兄弟，后于志德“嫁”了高官女，离厂深造，又成了学院派主流经济学家，一直有一个抱负，就是将自己所学付诸实施――至于实施什么，就大有说头了；王贵林留厂，一点点从工人爬到厂长位置――之后，21世纪第一个10年，晶通与许多国有企业一样尾大不掉，陷经营困境，于是又一个关键词浮出水面：

　　改制。

　　国企改制，和萌大叔与小萝莉的忘年恋，是电视剧《浮沉》两大主题，这萌大叔与小萝莉忘年恋，在滕华涛剧集里早见怪不怪，所以，我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个主题，国企改制。

　　江州晶通厂（1400多员工），在即将得到国家7亿元人民币贷款支持，马上就从市场弃货变成了香饽饽，日本和美国两大软件公司SC和赛斯分别相中在此间给晶通改制提供全套软件服务的大机会，各自派出精干人马，祭通天神术，争这块大肥。

　　被市委派到晶通当副总直接负责晶通改制的于志德，作为大器晚成的经济学家，无论从身世到个性再到作为，可以说他对当代中国主流经济学家们具有莫大代表性，他们有“理想”，而这理想，明为将所学所研付诸实践，暗为攀附权贵、捞钱上位、腐败逃国。

　　美国的赛斯软件公司和日本的SC软件公司，作为晶通改制过程中出现的两个软件服务商，它们说服和征服晶通接受其服务计划的最大法宝并非软件本身，而是贿赂，可以说，是贿赂金额、贿赂对像和贿赂方式决定着它们与晶通的合作前景，换句话说，贿赂就是国企改制的生产力，这现实里这样的事也比比皆是，每年都有来自美国商务部门对美国在华企业贿赂情况的调查。

　　《浮沉》对职场文化的展示也远比《杜拉拉升职记》灰色而不刻意，它似是在一件一件扒所谓CBD、白领、外企们的鲜艳外衣，还带着戏谑的心态，剧集之初出场的一个个职场偶像：赛斯的陆帆（王耀庆饰）、何乘风（章申饰）、琳达（卡迪琳娜饰）和洋人史斯夫（Michael Bernard Bueckers饰），SC的车雅尼（于越饰）和日本人土井（矢野浩二饰），个个收入奇高、衣着靓丽、温文尔雅，与江州老国企里一众公司人王贵林、方卫军（韩童生饰）、陈疆（朱辉饰）、辛宸（党辉饰）相比，真是一伙天上一伙地下，但整剧表演的过程也是让这些人物各个暴露人格、境遇、心态和品德之不完美，甚至是暴露丑陋的过程。剧集还特别明确记录了上海的外企在被当局宣布从超国民回归国民时的群体心态，剧中SC公司的销售总监土井，从一个天天执着国民性拷问统治中国员工的日企高管到最后手败名裂，又被一个出身上海的职业白领打击的人生、事业失败者，甚至以坠楼来了结一切，至少此人的故事，可以给某些至今还在中国装逼的某些享受中国超国民待遇的日本公共知识分子们（如加藤嘉一之流）一个阴暗的提醒。

　　赛斯为晶通改制提供的解决方案，两种，一种是以裁减员工为前提的极端理想化的CAM，另一种是正视员工水平现状，施得渐进式改革的AAM――于志德的选择是CAM，但并不因为它如何更有效率，而在于这种方案的回扣高，王贵林倾向于第二种方案，因为他想救活晶通，既想救活厂子，更不想抛弃工人。

　　其实，这里所谓的CAM，无疑对1990年代后期即已开始的全国性国有企业改制有准确影射，相信许多参与或者关心这一轮影响巨大的国企改制的人们亦会心有戚戚，其实，若晶通在于志德的主持下真的采信了赛斯的CAM，其后，晶通大部分普通劳动者的生存状态，在另一部电影《钢的琴》中已然提前给出。

　　10多年来，国企改制一直是中国经济社会最热闹的关键词之一，《浮沉》至少从一个层面，用上述如此简单、直白又准确的比喻对其进行了梳理，尤其是将心系企业利益、员工利益的王贵林和飙扬新经济理论到极致，彰大个人目的到极致的于志德之间对比鲜明――这样的《浮沉》，让我想起20多年前的那部由周里京主演的《新星》。

　　十几年来的所谓改革类型剧集，于斯处为一大变，是不是对改革本事的改革，以及反思，也开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