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0多名铁匠转行造枪打鬼子

　　章丘铁匠(资料片)

　　70多年前,侵华日军的战火烧到了山东,地处济南东部的章丘,一个“盛产”铁匠,以农业闻名的小县,迅速拉起了三支抗日武装。外敌当前,平日里温和的铁匠也改行造起了“快枪”,普通的民房成了微型兵工厂,演绎了一段壮丽的篇章。

　　铁匠不打炊具　加入抗日队伍

　　1938年,山东章丘,随着济南的沦陷,胶济铁路南北两侧10公里内的村镇也被日军的铁蹄践踏。自此至1945年日本投降,侵略与反侵略的较量就在章丘大地上反复上演,平日里温顺的铁匠转行造起了武器。

　　1940年农历六月初六,按黄历是个“宜婚嫁”的好日子。距县城10公里远的相公镇牛推官庄(现牛推庄),一场新婚喜事正在进行。新郎是村里老牛家13岁的儿子牛琪余。多年以后,尽管当年的懵懂少年已成八旬老人,牛琪余依然记得婚礼当天两名日本兵闯入时的紧张气氛,“本来挺热闹,突然就静了下来,空气停止了一般。”来的是两名年轻的鬼子,头戴钢帽,脚穿皮靴,进门就瞅准一名妇女,拉着她进了屋。空气里顿时多出了紧张的气氛,男人暗暗地握紧了拳头。眼看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就要爆发,鬼子却很快从屋里走了出来,悻悻地离去了——那天,正好是这名妇人的生理期。

　　回想当年,老人能记起的多是鬼子“扫荡”的凶残和躲避鬼子时的狼狈。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1938年2月,小学教师出身的章丘桑园人李曼村、宋乐生、姚仲明等人就在长白山下的石峪寺拉起一支队伍,打出了“章丘人民抗日救国军”的旗号。随着蒋介石共同抗日演讲的发表,国民党系翟毓蔚部、顽匪王连仲部也加入了抗日队伍。外敌当前,平日里本分的铁匠也放弃了打制炊具的业务,转行打起了武器,在一无图纸二无专业工具的情况下他们打造出了快枪、子弹、机关枪、迫击炮等武器。

　　农具炊具钢轨都用来造枪,做个枪筒好几天

　　“章丘铁匠改了行,深山密林建厂房,不打锨镢造刀枪,专杀鬼子蒋匪帮。”这首流行于当时的歌谣正是这一情况的真实写照。抗日武装团结一帮铁匠打造兵器,担心遭到破坏,只能把厂房建立在深山密林之中。

　　章丘市政协文史委主任翟伯成曾对这段历史进行研究,根据他的了解,快枪其实就是现在所说的步枪,之所以叫快枪是区别于以往铁匠打造的从枪筒塞药的土枪而言。打枪使用的铁也是五花八门,有铁质的农具、炊具,也有从济南等地买来的废铁,最好的是从胶济铁路偷来的钢轨,造枪基本上全靠手工。“当时,造枪比较著名的铁匠有跟随翟毓蔚的刘家章、跟随王连仲的任继述等,除了深山老林,他们也把造枪点设置在村民家中。”翟伯成说,在鼎盛时期,翟毓蔚手下就有1000多名铁匠为其服务,并形成了分工,有专门负责做枪筒的、有做枪托的、有做枪栓的,到时拿到一起一组合就成了枪。

　　牛琪余清晰地记得,在他老家的斜对门,隔了两户人家,就是翟毓蔚部队一个小型枪械所的所在地。当时,他还曾跟小伙伴一起走到院里去见识过手工打造枪筒和子弹的情景。“四五个人轮班配合着干,一个大轮子用牛皮带带动一个小轮子,小轮子上固定转头,摇起大轮子带动小轮子,小轮带动转头在铁轨上磨出枪筒和来复线。”牛琪余说,靠这种手工,光是一个枪筒就需要几天的时间。打造子弹也是全靠手工,用一块铁套在子弹头模样的模子上,用锤子敲成子弹头形状后,就用钳子剪下。

　　牛琪余记得,每隔十多天,会有便衣来这个微型枪械所取枪。“不光是步枪,还有机关枪,跟电视里的歪把子机枪一个样。”牛琪余说。

　　没有图纸,手工造出了机关枪

　　根据翟伯成的统计,抗日战争期间,章丘铁匠不仅打造出了快枪,还打造出了掷弹筒、捷克式快枪、马步枪、挂牌撸子、转盘机枪等,后期还曾制造出小型迫击炮、三八大盖枪等。

　　“章丘铁匠的一个特点就是模仿能力强,敌人有的武器,只要缴获过来,就能比样模仿出来。”翟伯成说,章丘文史资料《章丘铁匠》记载过铁匠仿制机关枪的故事。当年,王连仲曾经从日军手中抢来一把转盘机枪,责令手下的铁匠任继述仿制。任继述接过机枪按部件一一拆卸,分别记好规格尺寸,然后再安装,反复数次,研究了两个月,奇迹般仿制出了一把像模像样的转盘机枪,经试验性能与缴获的日本机枪分毫不差。

　　章丘铁匠技艺如此高超也跟其地多出铁匠、手艺世代传承分不开,《济南府志》就有记载称“唐时章丘铁器最盛”。上世纪50年代统计,章丘境内人口73万,其中跟打铁相关者就有38万,所占比例超出一半。“翟伯成介绍,1937年后,铁匠开始打造快枪,并很快进入鼎盛。到了后期,几乎所有的章丘铁匠都加入了打造快枪的行列,他们没有固定的收入,一般固定在一支队伍名下,造枪换取食物。牛琪余说,那时候,他们村一半以上的人家都会打铁,直到现在问起来,村里绝大多数的人都知晓铁匠打造快枪的故事,只是知道其中细节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在牛琪余的印象中,那时打造一支快枪可以换取30斤米,这比打造农具有利得多。因此,村里铁匠的日子也好过很多,“可以吃豆腐和火烧”,很让同村的孩子们艳羡。

　　抗日战争期间,章丘为抗日队伍打造兵器的铁匠最多时达到2400多人,像牛琪余家附近这样的兵工厂多达57处。可以说,在济南周边被打死的鬼子兵,十有八九死在章丘铁匠制造的枪炮下。而这帮制造枪炮的铁匠一无专门训练,二无图纸机械,所有的只是一双灵活的手和一颗抵御外侮、助力杀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