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今年中央一号文件聚焦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农业一直走在全国前列的山东,当前正紧紧扭住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条主线,深入推动“三农”工作。

　　在农业供给侧改革中,山东如何继续为全国创造先进经验?在发展目标上如何再聚焦?政策举措上如何再加力?春耕春播之际,本报记者历时一个多月,从渤海之滨到鲁西平原,深入近二十个县(市、区)调研,与改革者一起思考,到田间地头深入探寻,形成本组系列报道,希冀对实际工作有所裨益。

　　□　本报记者　赵洪杰　王学文 张国栋

　　增加农民收入,保障有效供给,是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主要目标。山东正以一种新型农业发展模式“新六产”,有效解决这个问题——

　　将第一产业的农产品进行二产加工,由原本一份收入增值为两份,再通过三产的营销服务形成三倍收益,最终获得六份收入。

　　“新六产”的本质是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它拉长农民增收链,是农业产业化的升级版。当前我省正以“新六产”为总抓手,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由一产向二三产业延伸

　　莱芜市莱城区牛泉镇庞家庄,村民种的山楂原来是散卖,或者卖给加工厂,价格由人家说了算,一直上不去。2011年,大学生亓宪瑞回村创办合作社,为社员提供技术指导,带领社员进行山楂脱水加工,一斤卖到十几元。最近几年,合作社引导社员进行网上销售,去年销售额达1000多万元。

　　上世纪90年代,山东在全国创造了农业产业化的先进经验。在农业产业化中,农民主要从事利润较薄的第一产业。经过20多年历练和积累,山东很多地方的农民开始进军二三产业,“新六产”应运而生。庞家庄这种模式是农民通过组织起来,具备一定实力后向二三产业延伸的。如果有龙头企业加入,将缩短这个进程。

　　济南市长清区马山镇双泉庄村,村民种植的丹参最初只卖到八毛多钱一斤,连本钱都不够。2011年村里成立合作社,购置烘干设备,并与步长、环球两家制药公司签订合同,将烘干的丹参卖给它们,一斤卖到8元。去年村里搞起中草药观光旅游,丹参做成茶销售,一斤卖到80元。

　　这种“龙头企业＋合作社＋农户”模式的“新六产”,在全省很普遍。在这种模式下,农民将农产品加工后,出售给龙头企业。与农业产业化模式下农民向龙头企业出售初始产品相比,其获利更大。而且旅游、营销加入进来,农民以乘数效应增加的收入,更是农业产业化所不能比的。

　　推行绿色生产方式,增强农业可持续发展能力,是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所要求的。各地在延伸产业链时,积极利用循环产业原理。

　　滨州泰裕麦业从育种做起,自建小麦种植基地3800亩,带动农民种植150万亩。小麦收购后经过初加工,制成面粉,经过深加工,提取蛋白粉和食用酒精；这两个环节产生的酒糟、麦麸,用作生猪的液态饲料；猪的粪污、小麦秸秆,化作肥料还田……由此,上一环节成为下一环节的原料,既降低运营成本,又保证了原料的质量,还防止了环境污染。

　　在采访中,我们还看到一种闪耀着现代工业营销特点的“新六产”模式:将高新技术用于蔬菜大棚管理,并出售高新技术和服务。

　　蔬菜大市寿光,稻田镇崔西村崔汇元的蔬菜大棚中,智能雾化设备、自动放风系统、水肥一体化设备一应俱全。崔汇元在手机上点摁几下,它们就运转起来,省却很多体力劳动。腾出时间,崔汇元到外地传授智慧大棚管理技术。现在,智慧大棚全产业链上每个环节,寿光都有技术员输出。据了解,崔汇元的智慧大棚年产西红柿10万斤,一年收回26万元投资。去年,寿光新建、改建智慧大棚1.1万个。

　　“智慧大棚将现代信息技术和自动化技术引入农业,投资回报率超过很多工业项目,它是在农业产业化、设施农业高度发达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寿光市委书记朱兰玺说。

　　“新六产”正在蓬勃发展。但我们也注意到,目前此类项目在全省总体偏少,规模也偏小。有的地方连“新六产”的内涵都不了解,有的还守着三产简单相加那些“老套路”,有的仍是一味扶大扶强龙头企业,忽视产业间的融合。“新六产”需要在实践中修正认识、加快发展。

　　由三产向一二产扩散

　　在我省,“新六产”除了由一产向二产三产延伸的模式外,还有几种由三产向一二产扩散的模式。这就是乡村旅游和农村电商。它们是农业发展新动能,是我省“新六产”的亮点。

　　2010年,滨州一大型企业的退休工程师穆念华,在黄河滩流转土地300亩,种植绿色蔬菜。刚开始不怎么赚钱。2013年她新增温室葡萄和草莓,搞起休闲采摘。一到周末,大巴车、小汽车纷至沓来。去年,穆念华一季的葡萄采摘就收入18万元。

　　挖掘农村传统文化,也成为乡村旅游热点。章丘市官庄街道朱家峪村,拥有古宅、古桥、古祠1000多处,是我省首个国家级历史文化名村。电视剧《闯关东》曾在这里拍摄。近些年村里引入工商资本运作旅游,去年接待游客20多万人。

　　乡村旅游在我省遍地开花,去年总收入2200亿元,占全省旅游总收入的四分之一。但我们也注意到,我省多数乡村旅游仍停留在“摘完就走、看完就走”阶段。其根子是,产业链条太短。

　　蓬莱市辛店镇木兰沟村,有几千亩葡萄、樱桃园,近年引来企业新建三个酒庄,并腾出民房作民宿。游客来到,先进行采摘体验,再参观葡萄酒生产线,感兴趣的可以动手酿制葡萄酒,然后到欧式酒庄品味、购买葡萄酒,晚上可以留宿。村民黄业奎的5亩樱桃园,去年采摘收入近6万元,是以前的三倍；他和妻子在酒庄打工,年收入10万元。

　　在这里,乡村旅游从“走马观花”的1.0版本,向乡村休闲的2.0、乡村度假的3.0版本递升。在有的地方,则正向更高的4.0版本进发——打造乡村新田园生活。

　　莱州市驿道镇初家村——胶东唯一的山草房特色村,请来专门致力于乡村规划设计的中国乡建院,利用老传统、老工艺、老材料,重现胶东老山村风貌。去年,北京摇滚乐论坛、全国性的乡村建设论坛在初家村召开,开业半年吸引游客20多万人。

　　从全省来看,这些高版本的乡村游还是“小荷刚露尖尖角”,需要大力打造。省农业专家顾问团农经分团副团长刘同理提醒,当它们成气候时,我省的全域旅游战略也就破题了。

　　一根网线连着大千世界,前店后厂,以销促产,农村电商正成为三产引领型的“新六产”模式。到目前为止,全省拥有淘宝村120多个,去年全省农产品电商交易额高达420多亿元。

　　但高速增长中有隐忧。我省淘宝村多是家庭作坊式,网店很多是“东家抄西家”,缺少专业设计,产品则是“东家瞅着西家卖”,日趋同质化,出现恶性竞争。

　　菏泽市定陶区张湾镇湾子张村,是个木艺工艺品淘宝村,也经历了这种困局。2014年,北大毕业生张超返乡创业,与村里200多家淘宝店合作,在产业链中注入创意设计,进行个性化订制。如今,湾子张村的这种创意产品日均发货1万件,在网店供不应求。　　　　

　　提升农村电商素质,不只是农民的责任,还离不开政府扶持。2014年以来,菏泽在每个县区设电商培训中心,每年培训电商200多场。经过激烈竞争,菏泽成功承办今年第五届中国淘宝村高峰论坛,为农村电商发展进一步营造氛围、创造条件。菏泽还出台支持返乡创业20条优惠措施,目前已有3.5万人返乡,相当一部分进军电商。

　　形成更牢靠的股权联结

　　农业产业化是订单农业,农民与企业、合作社的利益联结主要靠订单协议。在这种模式下农民处于弱势地位。风险共担、利益共享的股权联结模式,是一种更牢靠、更可持续的模式。

　　从2013年起,一家茶叶公司来到莱芜市莱城区高庄街道张家庄村,流转土地1206亩栽种茶树。为吸引更多农民,去年他们拿出100亩土地试点股权分红。公司规定,每亩入股茶地有500元保底收入,年底村民与公司按1:5比例分红,去年每亩分红833元。

　　莱芜市农业局发展规划科科长张玲对记者说:“相比于原来种粮,这些山地每亩收入1333元已算高的了。”然而一个问题是,企业规定只有盈利才分红,在信息不对称条件下,农民能掌握企业是否盈利吗?相对来说,农民在这里还是弱势。

　　如果把农民组织起来,然后与企业搞产权联结,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昌乐县五图街道庵上湖村,村党支部带领村民成立蔬菜合作社,户均收入10万元。当地一家企业看中合作社的发展前景,出资500万元,与合作社联合成立销售公司。在合作社争取下,销售公司的员工全部是本村村民,虽然合作社只出资100万元,但管理仍以合作社为主；那家企业在新公司中占股83.3%,但自愿只取50%的分红,剩余33.3%用于新公司员工奖励。在这种有利于村民的运作机制下,去年村民从新公司分红27万元。

　　我们注意到,这种模式在各地还是少数,需要大力发展。

　　当下,更为普遍的还是合作组织内部的产权联结。济南长清区最南端的万德镇马套村,紧靠泰山,遍山茶园,但乡村旅游一直起色不大。近年来,村里成立旅游合作社,村民自愿以资金或闲置房屋入股。村民变股东,盘活了乡村旅游要素,去年有五六万游客走进马套村。

　　随着我省农村土地确权完成,人均5.1亩地的东平县,在发展土地股份合作社上大显身手。梯门镇西沟流村成立土地股份合作社,将村民824亩耕地、村集体876亩荒坡地入股,　集中发展畜禽养殖、林果采摘、观光旅游,农民和集体收入都翻了番。现在,东平县摸索出政府引导、能人带动等四种土地股份合作模式,在全国叫响“东平模式”。

　　农村情况千差万别,“新六产”利益联结形式多样。例如有的企业搞起了二次分红。滨州中裕食品公司在推广强筋小麦时,先让农民缴纳种子押金,小麦收购后将押金作为分红返还农民,实质是无偿向农民提供小麦良种。临沂万德福食品公司与42户农民签订收购订单之后,还担保贷款1914万元,用于购买生产资料,同样增加了种植户的收益。

　　不难看出,“新六产”正在悄悄构建现代农业产业体系、新型利益分配机制,让农民获得更多收入。作为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试点省,山东在探索“新六产”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们相信这棵新苗会日趋茁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