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娘

  董士君

娘:

您好吗?

您还记得老家的这台石磨吗?它寂寥地静伫在院子的角落,我想,不管是岁月遗忘了它,还是时代遗弃了它,唯有您不可能忘却它!儿时,天还不亮,木窗外面“霍霍”地推磨声碾进了香甜的梦里,起床的时候,娘已磨好了一瓦盆的苞米面或是一瓦盆的地瓜干面,有时是粘稠稠地烙煎饼的糊子。娘从来不叫我推磨,怕小孩子转不了几圈就会晕磨。磨总是娘一个人来推,磨棍顶在娘的腰腹上,娘使着力气推动着沉重的石磨,一圈一圈,一只手还要不停地往磨眼里续着粮食粒子,脚下的一圈磨沟被娘踩的结实而又光硬。就是这台石磨,磨碎了娘的青春,也磨深了娘的年轮。有个亲戚说,早就用不着石磨了,放在院子里碍事,不如清理了。我不会同意,我相信您也不会愿意。就让这台您推磨了几十年的石磨好好的留下来吧。

娘,您还记得这风箱吗?这只三十年前您每天都要拉动的风箱,风箱的把手因您日久地磨擦而有些凹陷,但这把手却是光亮如漆,是您的手每天无数次的紧握让它产生了自然的光泽。也许您想不起来了,冬天我喜欢猫一样趴在锅屋的干草堆里看您烧火做饭,您屈膝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推拉着风箱,时不时地往炉灶里续一把柴禾,随着风箱拉动起来的"呱哒呱哒"地声响,灶里的火越烧越旺,火舌欢快地窜出灶口舔到我的脸上暖暖的,我感到了从心底升腾起来的温暖。有时,火烧完了,您会用粗面搓一个面棒槌,中间用一根秫秸莛穿过,埋进散发着火星的草灰里,闻到扑鼻的麦香透溢出来,您从灰烬里扒拉出来熟透了的面棒槌,我敢说,这是我小时候吃过的最美味的美食。一天三顿饭,外加馇猪食,您每天会有四次蹲在低矮乌黑的锅屋里不厌其烦甚至是乐此不疲地拉动着这只风箱。娘,这只风箱,我现在把它擦拭干净后摆放进了咱们老家的堂屋里,望着它,耳边就会回响起您拉动风箱的声响,那泥土炉灶里的柴禾也会在我心里烧起来。

这只油灯,这只用小玻璃瓶自制的煤油灯,娘,您一定不会忘掉它的。我上小学的时候,晚上温习功课就在这盏如豆的灯火下,您呢,在一边陪着我,就着这微弱的光线做着针线活,纳一只鞋底,缝补一件衣裳,总不见您有空闲的时候。做完功课,我会在一边看您穿针走线,先拿针锥在鞋底上扎一个眼,然后用粗针穿引过细细的麻绳,一扎一穿,就是这两个动作反复着进行,一只鞋底要密密麻麻地纳满针脚,您动作娴熟,尤其穿线时,您的手臂高高地扬起,姿态是如此的优美。今天,在老家的柜子里,我发现了二十多双您当年纳好的鞋底,娘,这些您精心纳制的鞋底我会好好收藏,作为一种精神来传承。小时候,时常在半夜,一种“嗡嗡”地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摇醒,煤油灯下,您还在不知疲倦地纺着棉花。您右手不停地摇转着纺车,左手牵拽着纺出来的细细长长的棉线,笸箩筐里已堆满了白花花的线缒子。娘,您忘记了时间,还是您根本不知道疲累?

娘,泪眼朦胧中,我又看到了您亲切的身影,您操劳了一辈子,劳累了一辈子,娘,您好好在那边休息吧!

一切安好,娘!

  您的儿子    士君

  2017年5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