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春国

　　翻看三年来随手写下的一些文字，其中流露了不少当时情景下难以名状的复杂心绪，虽不乏消极伤感，却又是疫情期间我的真实感受。几经犹豫，我挑选了牛年里的几段文字，呈送文学平台，算是对这段难望岁月的回味吧。

　　新年的祝福

　　牛年的春雨比去年来的早，下的勤，这令我有些意外。

　　刚过春节不几天儿，春雨就摽着雪花下了一夜。过了元宵节，春雨竟淅淅沥沥下个没完，真正应了二十四节气“雨水”之谶。

　　绵绵细雨，恨不得立刻要把这初春的乾坤滋润出绿意来。

　　我也忍不住童心萌发，不打伞，敞着头，走在楼外的雨地里，沿着已萌发多日的冬青，去看前天刚刚绽放的那株花杏。细雨里，杏花只开了几朵，大多还在羞涩中含苞着。细雨里，它流着喜悦绵软的清泪。我痴痴地呆在那里，让路过的人嬉笑不已，笑雨里有个傻傻的老头儿。

　　不远处，是我的爱车，春雨里亮晶晶的，簇新可人。到车里坐坐吧，别傻站在这里了。

　　车窗玻璃上，春水长流。我心在说，雨儿，你尽情地下吧，好滤清我的心镜，润泽我的思绪，这个春节过得太枯燥乏味了。

　　憋屈的鼠年，把人活生生捆绑了一年。所以，从一进腊月，喜欢文字的多情朋友们就写年味儿，可几乎都是说过往的年，童年的年，当年的年，几十年前的年，有爹有娘的年。都抱怨现在的年没有了年味儿。

　　年真得只是一个假期，一个时令了吗？年为啥就没了那沁人心脾、激动人心的氛围了呢？据说，我们已经富裕了，然而却把年挤走了。年啊年，你去哪里了？你不能总留在我们的追思里，更不应仅活在人们的传说里。年在我们够不着的空气里吗？还是在每个人的脸上，亦或心里？我们为什么不要年了呢？我想不明白了。

　　小雨在车窗外弯弯曲曲地流淌着，似乎是在用她的晶莹的泪，弥补我的瞋恨，抚慰我的幽怨。我呼吸愈发沉重，小雨让挡风玻璃迷蒙起来。

　　我的思绪透过细雨，透过朦胧，依然看见迢迢远山，仿佛看见在它下面，已经返青的坡地上，几只无人看管的黄牛，在滴满雨珠的草地里，悠闲地散步，吃草，非常香甜的样子。它们时而朝着绿荫荫的苍穹发出“哞哞”的呼唤，是在为人间，殷殷祈求新年的祝福吧。

　　牛岁年尾夜月感怀

　　牛岁暮将尽，虎年悄已临。

　　隆冬罩寒兔，旷野无行人。

　　朔风阴湿重，鸡犬不相闻。

　　形容日渐老，步小骨嶙峋。

　　病衰气息短，欲啸声难呻。

　　月下映白发，倏然接六旬。

　　独自常枯坐，垂目少精神。

　　昏睡怀过往，依稀见故亲。

　　今已成梦里，徒叹阴阳分。

　　毕生力竭穷，罔辨幻与真。

　　纷华皆虚像，世事哪堪问。

　　吾徒庸常辈，无由识乾坤。

　　酸甜苦辣咸，终归复烟尘。

　　牛年腊月于故乡

　　注：寒兔，指隆冬里的月亮。

　　难舍隆冬

　　隆冬，其实是一个不乏诗意的时节。表面似乎满眼萧索，但那是生命在沉睡，在孕育新一年的无限生机。

　　隆冬里，地下的动物们大都在休养生息，有的在冬眠，有的在闲栖之余，漫不经心地享用着秋天里储藏的果实。

　　隆冬里，草木早已摇落，根茎却依然在顽强地吸吮着大地的营养，静待春天到来，嫩芽漫野，枝繁叶茂，姹紫嫣红。

　　隆冬里，在少有影视的年代，孩子们在简陋的小茅屋里，依隈在老爷爷身旁，沉浸在遥远的传说与故事里，全然无视屋外光溜溜的树干，漫飘的雪花，怒号的北风。

　　隆冬里，在孩子们的期盼中，春节慢慢走近。然后，五九六九，河边看柳。隆冬愈冷，春意愈浓。

　　腊月里的月亮，普照着隆冬里的村庄，普照着隐约可见的冬雪。

　　多么舍不得正在流淌的隆冬，舍不得它那凛冽的寒风，舍不得它那晶莹的冰块，舍不得那斑驳的残雪。

　　因为，隆冬是一位内里慈爱的严父，万千生灵在它的严酷与肃穆里，锻造了顽强的蓄力，终将萌发出厚重的欣欣向荣。

　　隆冬，让孩子们发育了更加壮硕的身躯，准备着承载未来岁月的艰辛历程。

　　尽管我也挨过隆冬刺骨的寒冷，可我又确实感觉到了，只有隆冬才特有的自然真情。冻裂的土地，残破的土墙，清瘦的炊烟，含泪的笑脸，哈出的热气，那都是值得回味的难忘的曾经。

　　不过一月，隆冬又要挥别人间。我们只能在不再回头的时光里，一路向前，去迎接新的人生。

　　深切感受这即将走远的隆冬吧，因为这是生命中来之不易的财富。很快，我们又要朝着未知的远方，怀揣诗意的春梦，坚定勇毅地，凛然前行。

　　但愿，我们不因行色匆匆，肩头负重，而辜负了这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亲爱的隆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