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梁彦光“两治相州”谈起

　　梁彦光（生卒年不详），字修芝，安定郡乌氏县(今甘肃省泾川县)人。《隋书·梁彦光传》称其“内怀直道，至诚待物，故得所居而化，所去见思。”其实，梁彦光的仕途并非一帆风顺，也曾遭遇过重大挫折，但是梁彦光能够及时改正自身过错，克己奉公、勤政为民，历经宦海沉浮、最终东山再起，在隋代政坛留下了一段难得的佳话，《资治通鉴·陈纪九》记载了其“两治相州”的故事，从中可见一斑。

　　史载梁彦光任岐州（今陕西省凤翔县）刺史期间，“有惠政”，深得百姓拥戴。开皇二年（公元582年），隋文帝巡幸岐州，对梁彦光的才干大加褒奖，颁发诏书赞其“操履平直，识用凝远，布政岐下，威惠在人，廉慎之誉，闻于天下。”（《隋书·梁彦光传》），并“赐束帛及御伞，以厉天下之吏”（《资治通鉴·陈纪九》）。后来，梁彦光从岐州调到相州(今河南省安阳市)担任刺史，由于其对相州社会风俗和人口结构了解不深入，没有考虑到这两个地方的差异和区别，就机械地照搬了其在岐州的治理模式和管理办法。“及居相，部如岐州法”。岐州民风质朴纯厚，梁彦光无为而治、业绩显著，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每年岐州上报给朝廷的户口、垦田和赋税均能连续保持全国领先地位，“岐俗质厚，彦光以静镇之，奏课连为天下最”。而相州的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其治所邺城自北齐灭亡以来，衣冠士大夫多迁入关中居住，而手工业者、商人、乐户大都迁居邺城，社会结构复杂、民风险诈刻薄，人们热衷于造谣生事、诉讼纷争不断。“人多变诈”，他们还编了顺口溜，讥讽梁彦光为“戴帽饧”，意思是指梁彦光戴着官帽人模人样，但却像饴糖一样软弱无力，不具备治理州郡、教化民众的才能，梁彦光的社会声誉一落千丈，隋文帝听说此事后，就革除了梁彦光的官职。

　　一年后，隋文帝重新起用梁彦光，拟任其为赵州（今河北赵县）刺史，而梁彦光却上书隋文帝申请再到相州担任刺史，“臣自分废黜，无复衣冠之望，不谓天恩复垂收采，请复为相州 ，改弦易调，庶有以变其风俗”（《隋书·梁彦光传》），颇有些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的架势，后“帝许之”。梁彦光复任相州刺史的消息迅速传开，相州的豪强猾吏听说后，都纷纷嗤笑他，认为这个“戴帽饧”不会有什么新的作为，只是增加笑料而已。梁彦光到任后，一改过去软弱无力、束手无策之态，重整旗鼓，大刀阔斧地实施新政。锄奸惩恶，手腕强硬；审案断讼，料事如神；豪强猾吏不敢再嚣张跋扈、惹是生非，相州境内社会秩序大为好转。梁彦光还注意教化当地民众，招用一些名师大儒，在各地建立乡学，亲自主持考试，“褒勤黜怠”；对于被州郡荐举的秀才，梁彦光亲自在邺城郊外设宴为他们送行，并资送路费。“于是风化大变，吏民感悦，无复讼者”（《资治通鉴·陈纪九》）。

　　梁彦光处于官场谷底时不自馁、不颓废，积极作为、逆势奋进，以实际行动取信于民，又重新获得了老百姓的拥戴，难能可贵，树立了一个官员“能上能下”的历史样本，这在数千年的封建官僚群体中实属罕见。而同时期的一个名叫卢贲的官员则与梁彦光形成了强烈反差，从史料的记载来看，可谓是天壤之别。

　　卢贲（生卒年不详），字子徵，涿郡范阳（今河北省涿州市）人。史载开皇十四年（公元594年），卢贲时任齐州（今山东济南市）刺史，因其赈灾不力，“坐民饥闭民粜”，饥荒之年却关闭义仓不让粜粮给老百姓，被朝廷罢免官职。后来，隋文帝“复欲授以一州”，这一情形与梁彦光所遇到的境地颇为相似。但是面对朝廷的重新起用，卢贲的所作所为则与梁彦光的积极向上、踌躇满志明显不同，卢贲的表现是“对诏失旨，又有怨言”，牢骚满腹、情绪低落、意志消沉，“帝大怒，遂不用”。皇太子杨勇为其求情，隋文帝回复说象卢贲这类人，永远不会有满足欲望的时候，任用他们则骄横不法，弃置他们则怨天尤人，完全不能取信于人。“如贲之例，皆不满志，任之则不逊，置之则怨望，自为难信”，于是“贲遂废，卒于家”《资治通鉴·隋纪二》。

　　在中国宗法制度盛行的话语体系中，官员擢升是件光宗耀祖、荣耀门庭的盛事，“芝麻开花节节高”成为所有官员的职场祈福用语，因而“只能上不能下”就成为官僚群体中根深蒂固的价值内核。“下来”就意味着失败，意味着屈辱，意味着被权力核心所遗忘，意味着被当局的政权体系所边缘化。位置越高、权力越大的官员，“下来”后的失落感和挫败感就越强烈，这是常人难以体会和理解的。《墨子·尚贤》曾大力提倡官员“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荀子·王制》也主张“贤能不待次而举，罢不能不待须而废”，但在我国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均未能实现这一乌托邦式的政治构想。

　　1962年1月30日，毛泽东同志在“七千人大会”上谈到干部能上不能下的问题时就曾指出：“一个人为什么只能上升不能下降呢？为什么只能做这个地方的工作而不能调到别个地方去呢？”。实践证明，如何破解干部“能上不能下”的政治困局，已成为我党进一步促进全面深化改革和从严治党的严峻课题。去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了《推进领导干部能上能下若干规定（试行）》，对解决干部能上不能下问题作出了具体规定，各级领导干部要认真贯彻落实文件精神，切实促进“能者上、庸者下、劣者汰”良好政治生态的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