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背景】
　　早就听说潘石屹是个传奇人物，是一个有艺术家气质的商人，在
中国房地产界掀起一波又一波新概念浪潮。“建外（建国门外大街）
SOHO”和八达岭脚下的“建筑走廊”为这位房地产业明星平添几分文
化艺术色彩；现代城“年息10％无理由退房”的推出又在业界掀起阵
阵风波；任北京万通总经理时，他创造了万通新世界广场的销售奇迹，
被誉为揭开了北京房地产业划时代的一页。他的SOHO现代城，打破了
城市人的两房一厅、三房两厅的思维方式，引领了城市住宅革命，备
受北京白领的青睐。在北京市政府组建的21世纪规划专家委员会委员
中，潘石屹是惟一一位房地产商。
　　不多的头发向后梳得整整齐齐，露出那招牌脑门，黑边眼镜下面
是一张随和的脸；不像其他商人一样在公共场合西装革履，而是一身
普通的中山装，左胸上还别着一颗小小的红五星，别致之余凸显匠心。
这就是潘石屹。借日前齐鲁企业论坛举办之机，本报记者对其进行了
采访。
　　SOHO是产品不是概念
　　经济导报：有人称你是“中国SOHO之父”，你如何看待这个称呼？
“SOHO”是产品还是营销方式？
　　潘石屹：先讲讲我是怎么想起SO-HO来的。有一次我去哈佛讲房
地产，只有二三十个人听，而隔壁听Internet的学生有上千人。这件
事情给我的感触很深，时代在变化，我们做房地产若不能适应这个变
化，注定会被淘汰。信息时代的到来，对每一个行业、每一个人都是
机遇和挑战，房地产业也不例外，中国房地产到底该怎么变？一是在
房子里面铺条宽带，广告词叫“宽带入户”，二是把家电串起来，叫
智能化家居。这是中国房地产商首先想到的。这些都是表面的东西，
却没有看到事情的本质，实际上Internet对我们的影响是巨大而深远
的。不是说把家电串起来，把网络装到房子里就完事了，而是有更深
的涵义。因此我提出了SOHO这个概念———smalloffice，homeoffic
e。我们把SOHO的观念作为突破口，强化材料与结构上的创新，对最
有效形式即产品的追求得到了大家认可。他们认可了我的产品，所以
说SOHO是一种产品，一种观念。
　　经济导报：你刚开始卖SOHO现代城时，在一些人眼里“有点另类”
，很多人对此嗤之以鼻，你怎么看？
　　潘石屹：刚推出SOHO时，很多人不认可，一家媒体做了一个整版
的文章来批判SOHO。北京房地产大哥大任志强给我写了一封1万2千字
的信，大题目叫《朋友之间的交流》，副标题是“潘总带我去看SOHO
的样板间”。这1万2千多字的内容核心就是这种建筑不应该在中国存
在，不应该在北京存在，越早把它毁掉越好。任志强在信中说自己就
像一个菜农一样，生产出来的蔬菜是绿色的，环保的，却怎么也卖不
出去，而潘石屹就像个二道贩子，把西红柿当成水果卖。我也回了一
封信，题目是《二道贩子给菜农的回信》。但我的同事认为这太土了，
就换了一个洋气的标题，叫《创新是需要勇气的》。我还是觉得我的
题目好，就做了个副标题。后来我把所有媒体上有关的内容整理出来，
出了本书，叫《SOHO现代城批判》
　　。经济导报：很多房地产商人看到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往往是敬
而远之，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为什么这样做？
　　潘石屹：我们这个社会，人与人之间需要交流，信息时代，封闭
自己的人没有任何出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方式有多种，吵架也是一
种交流方式。别把吵架看得太重，对于吵架的双方和旁观者来说，吵
架都是件好事。你看那些骂我说我的文章，里面还是有合理性的东西，
哪怕里面有20％合理的东西就很好。所以说交流的方式并不重要，只
要真正起到交流的作用就行。可能这种交流方式给大家的印象更深一
点。
　　经济导报：对于中国的老百姓来说，房子买了还能退几乎就是天
方夜谭，而你却提出了“无理由退房”，你是怎么想的？
　　潘石屹：无理由退房也是特别简单的一件事情，我们销售的是期
房，一些人搬进去以后，感觉和心目中想要的东西不一样。不满意的
话就退了吧。为什么叫无理由退房呢，根本就没有这个词，我的意思
是什么理由也不要说，别那么麻烦，你只要是觉得不满意，签个委托
书，所有的事情我给你办。房地产开发商不能把房子卖出去就完事，
更重要的是售后服务。这个服务不是指表面上要有多殷勤，一个有生
命力的机构、公司，不仅要看产品质量，更要看服务意识与服务质量。
孔子说，人最大的弱点是“迁怒”，我们作为一个机构，会面对各种
各样的客户，骂你骂得有道理就改正，没道理也应像一个容器一样，
把这迁过来的怨气承载下来，不让它再传播出去。
　　房地产没有泡沫经济导报：现在有一种观点，认为中国的房地产
过热，存在泡沫。对此你怎么看？
　　潘石屹：我认为国内的房地产不存在泡沫。很多人拿出国外的一
堆数据来证明国内房地产存在泡沫，这是没有道理的。放眼望去，现
在国内的各个大城市进入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建筑时代，城市的发展空
间还是很大，人们的居住条件还会变好。国内的房地产投资是比较热，
但这也是正常的。经过一个时期以后，房地产自然会过渡到一个平稳
的状态。
　　经济导报：可是现在有很多人买不起房子。
　　潘石屹：我怎么不觉得？我觉得房子的价格是越涨越高。现在银
行里有12万亿元的存款，12万亿元能买多少房子？！我觉得衡量是否
买得起房子，不能仅按工资单上的数字。如果按工资单的数字去衡量，
有些人可能连烟都不敢抽，抽了烟就没吃饭的钱了，可大家过得都很
好。很明显，银行存款的数字是最真实的，单从这么大的数字看，我
说中国是有购买力的。
　　经济导报：建外SOHO，从发展理念到建筑形态、空间布局、规划
安排都体现着开放和平等的精神，这是不是意味着现在提倡民主建筑？
你眼中的民主建筑是什么样？
　　潘石屹：别装腔作势，做这个风格、那个符号的，建很大的广场，
或者很多标志性建筑，象征你的权多大，你多有钱，这是人为地制造
不平等。民主的建筑应该是人人都平等，无论是官大的还是官小的，
有钱的还是没钱的，都是平等的，不要让人产生自卑感。
　　经济导报：现在在房地产行业中，你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你怎么看自己在业界中的地位？
　　潘石屹：我是个充满了理想的人，我不想把规模做多大，赚多少
钱，只是想把我的每一个项目做成一个里程碑。现代城我做到了这一
点，全中国没有一个房地产项目有现代城这样的知名度。另外一个项
目是“长城脚下的公社”，在去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上荣获大奖，为中
国争得了荣誉。
　　我是个纯粹的商人经济导报：有人说你是个纯粹的商人，你怎么
看这一评价？
　　潘石屹：纯粹就好了，人就怕不纯粹。不纯粹的人什么事情都想
搞，这样的话就不专业了。这个社会需要专业，我也是努力做到专业
这一点，把房地产这一行干好就行，别的行业不了解，更谈不上专业
了。你要让我谈政治我肯定不行。我还是比较认可这个评价的。
　　经济导报：你为什么不愿意进入胡润和《福布斯》的富豪排行榜？
　　潘石屹：我没有这么多的钱，如果我有这么多钱，实事求是，你
要上就上。好多人没有这么多的钱，打肿脸充胖子，去上这个榜，带
来的结果是把排行榜弄成了杀手榜。有些上榜的不是“自杀”，就是
“他杀”，要不就给人“误杀”。我觉得财富排行榜这个东西还应该
实事求是。
　　经济导报：作为几家公司的产品代言人，你如何看企业品牌和个
人品牌之间的关系？
　　潘石屹：我原来也准备搞企业品牌，结果我注册一个红石公司，
一大堆人也注册红石公司；我搞一个现代城，我背后就有了一个后现
代城，旁边就有了一个新现代城和左现代城；我做一个SO-HO，一大
堆人就都叫SOHO。红石原本无名，知道的人并不多，但现在不知道现
代城和潘石屹的人却寥寥无几。我因现代城而出名，反过来，建外SO
HO和海南博鳌沾了潘石屹名字的光，未建先红，我这个“潘石屹”所
发挥的宣传作用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远远大于纯广告宣传的作用了。还
是我爸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好，别人爱假冒就假冒去吧，我也懒得和他
们打官司。我给别人的产品代言主要是想了解那些行业的经营理念，
见见他们最高的决策层，看看他们是怎么把握方向的。
　　经济导报：第一商城曾经在一夜之间挖走你23个销售人员，很多
人认为是你的用人机制使这些人脱离了你的队伍。
　　潘石屹：有人说他们的流失是由于公司的竞争机制造成的，我不
赞同这一看法。1999年，在我们的房子卖不出去、公司现金压力很大
的情况下，我想到了竞争机制，在销售部门采用“末位淘汰制”来具
体落实竞争机制。于是，公司的经营开始良性发展，2002年，我们建
外SOHO的销售额是21.4亿元，成为国内全行业的销售冠军。我们今年
销售已经突破了23亿元，今年肯定又是全中国的销售冠军。为鼓励4
年来“末位淘汰制”留下的销售人员，今年还特意为他们出了一本书，
叫《99朵玫瑰》，记录他们在“末位淘汰制”竞争压力下的经历和感
受。
　　经济导报：你现在可以说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了，从你自身经历
的角度来讲，企业家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
　　潘石屹：我认为，重要的素质有两个：一是要有定力，二是要有
处理危机的能力。作为一个商人、一个企业家，一生一定要按照自己
的意愿去做事情。别人的干预会把你的直觉和创造力破坏掉。危机关
系到企业的死活，也关系到公司能不能像鲤鱼跳龙门那样迈一个大台
阶。作为一个企业家要有创造力，要有原创能力。如果没有原创力，
老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走，最终的结果是这个公司慢慢消亡了。在全世
界我最佩服的一家公司是SONY，它的一些电子产品都是走在世界前列。
现在SONY在走下坡路，主要是缺乏创新，在现在这个多变的社会，一
旦缺乏了创造力，公司可能会破产。
　　经济导报：你在房地产业能取得成功，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你的创
新。对于创新你有何独特感受？
　　潘石屹：创新要冒很大的风险。像大雾天，你在路上开着车，跟
着前面的车走就比较安全；当前面没有车的时候，你自己往前走就比
较危险。所以说，创新就是大雾天在前面走的第一辆车，相对来说承
担的风险是比较大的。如果顺应了时代的发展方向，创新就成功了；
如果不注意，社会就会惩罚他。
　　经济导报：最近谈论最多的是民营企业的发展，很多民营企业没
有经受住考验倒下了。民营企业要发展壮大，最重要的是什么？
　　潘石屹：最重要的是选对方向。就像我的好朋友刘永好，他是做
饲料的，做成了中国首富。当时就是中国人要吃饱饭，肚子里要有油
水，他就是顺应了这个趋势，他就有发展，而且发展到现在这么大。
80年代中国有几家高科技的公司，有四通、方正还有联想。在发展的
过程中，就看谁的方向对，这个是非常关键的。四通选择的是打字机，
在那个时代，打字机就是四通的代名词。现在我们面临的是个信息时
代，信息可以检索，可以转发，打字机与信息是格格不入的，所以说
打字机一定是没有前途的，它只有昨天，而没有今天和未来。联想是
做PC机的，电脑是信息时代、网络时代非常重要的工具，所以联想就
发展起来了。方向是靠你的经验、知识、直觉来判断的，不是任何一
个人能教会你的，不要听别人说什么，而要凭你心里想的去做。
　　老板档案
　　1963年11月14日出生于甘肃天水，大学毕业后到国家石油部工作。
1987年辞职开始经商生涯，1993年创办北京万通实业股份有限公司，
任总经理，1995年创办北京红石实业有限公司。
　　1999年9月，以企业家身份被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邀请为MBA入
学评选委员会委员；
　　2003年被“世界经济论坛”邀为主讲人；
　　2002年和2003年两度被“博鳌亚洲论坛”邀为主讲人。
　　老板问卷
　　最欣赏的企业：索尼
　　最近在看的VCD：《商道》
　　精彩观点
　　★房地产开发商不能把房子卖出去就完事，更重要的是售后服务。
这个服务不是指表面上要有多殷勤，一个有生命力的机构、公司，不
仅要看产品质量，更要看服务意识与服务质量。
　　★现在银行里有12万亿元的存款，12万亿元能买多少房子？！我
觉得衡量是否买得起房子，不能仅按工资单上的数字。银行存款的数
字是最真实的，单从这么大的数字看，我说中国是有购买力的。
　　★人就怕不纯粹。不纯粹的人什么事情都想搞，这样的话就不专
业了。这个社会需要专业，我也是努力做到专业这一点，把房地产这
一行干好就行。
　　★创新要冒很大的风险。像大雾天，你在路上开着车，跟着前面
的车走就比较安全；当前面没有车的时候，你自己往前走就比较危险。
所以说，创新就是大雾天在前面走的第一辆车，相对来说承担的风险
是比较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