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八丹，这样说，颇有点我的朋友胡适之的意思，八丹现在也仿佛名人了，至少，在一些追着看她专栏的人眼里，她多少有点能呼风唤雨翻云覆水的神魅之气了。但是，我跟她认识的时候，许多年前了，她还低调的不得了，已经偶尔地在报纸上发文章了，可是没有开专栏，也还不是售楼小姐。印象里，她做售楼小姐是有了婚史以后的跳槽。
第一次见她，是在上海。我们隔着许多人互相冲着对方微笑，算是女人之间别有会意的打招呼。她吸引我的，是她的聪明；我惹她注意的，我估计也是聪明——往往是用错地方的聪明，将错就错，其实这已经不是聪明，而更接近于幽默。在跟我们两个都没有多大关系的上海，站在黄浦大桥之畔，眺望着远远近近的一切灯红酒绿，我惊诧于她对时尚资讯的敏感。但是，比起时尚杂志里那些恰值青葱岁月的资讯情报员们，她又低调得多。她的装束总是又醒目又顺眼，都是很有档次和品位的成色，可你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也搞不清是从哪家专营店买来的。有几次张口想问，又想，自己也并不敢穿成她那样子，况且现代女性之间，“撞衫”是很大的忌讳。但她从此就被我当成了时尚资讯导航。事实上也是，从此我在时尚的各种潮流里，都能走在最安全的位置上。
最高妙的还是她在男人们前面，人们都觉得她一定使出浑身解数去诱惑他们了吧，无数读者的电话与来信里，都是这样推想她，可我看到过的，是男人们在她前面常常讲的都是童年往事——是远离成年男女的事情？！他们对她的女性妩媚视而不见一般，在她温和聪明的目光里，跟坐在老城区旧巷口一样，在丽日惠风里翻腾他们自己的那些陈谷子烂芝麻。曾经见到过一位素昧平生的男子，为了急着给她讲完一桩自己的童年趣事，几乎误了赶飞机。她还不时地提醒他：“你不要误了班机。”在这样的小地方，她是很见善良的。但那人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坚持滔滔不绝地讲述下去。而且，我也没有从中听出什么童趣或者情趣来。不过从那之后，我就开始相信男女间无关风月的事情里，也可以有一些要紧的话说。或者，我还有点疑惑，是不是她天性就潜伏着姐弟恋的适宜因素？
我搞不太懂她与异性之间种种关系的奥妙。偶尔，到具有社交意味的场合去之前以及之后，我会一定程度地向她讨教或者汇报。甚至在这个过程中间，与某位异性交谈着调侃着，突然想起她来，人便顿时生出露风情摆姿态的意识，仿佛她就在旁边看着！
其实，我们最少能彼此看得见。前些时日，她花了许多时间和精力装修房子，做装修设计时，要求每个房间都有两个门，或者把窗都改成落地式的，从这个门里进去那个门里出来，到她家里走一圈，路都可以走不重复的。后来听她说，那些装修工都很难理解她的美学趣味，许多地方被偷工减料了，我原本还对此挺有悬念感，再后来看她一五一十写了出来，反而不急着去观光了。
因为现在能经常看到她的文字，还要不时地有电话联络稿子的事情，跟她见面的必要性倒大大降低了。
□韩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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