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年代了，还穿布鞋，”我对同事小吴说：“就你这个头，穿上皮鞋兴许还能高点儿。”
“穿布鞋舒服。”小吴说。
“快别找平衡了！”我知道我们这些进城打工的家里都穷，父母在田里苦了大半辈子没穿过皮鞋的有的是。但年轻人就是吃得差点也得买双皮鞋穿。验活儿的张姨凑过来问：“小吴，你穿多大号鞋？”
“四零。”
“我那老头子没个记性，家里还有几双皮鞋，昨天又买了一双。回头我给你拿两双来，也是四零的。”张姨说得快，尽量不引起小吴的难堪。
“不用了，张姨，我喜欢穿布鞋。穿布鞋舒服。”
第二年刚开春小吴就在单身楼跑上跑下地忙着搬铺盖。“嗨！这小子结婚了！”几个比小吴个高比小吴帅的光棍侃道：“小吴，你新媳妇也不给你买双皮鞋穿。还让你穿着布鞋，她跟你轧马路也不觉得丢份儿？”要说他们哪个小伙子没有个把女朋友，那倒不是。现在姑娘都大方得很，你约她吃个饭、逛个商场都不会遭到拒绝。和你手拉手肩并肩走在大街上甜蜜着呢，你要一说结婚？她们就会突然纯真起来，红着脸说：“我小……”害得你还得从“痛苦中挣扎起来”，再用心良苦地去找别的女朋友，但结果还是一样。“怕是在咱们面前装穷吧？”“怕我们找你借钱呀？”
“不、不是，我真的喜欢穿布鞋，穿布鞋舒服。”
当我被厂子裁员丢了饭碗，小吴已经辞职快两年了。这年头找工作容易，工钱却不容易拿到手。打工仔选择老板还得谨慎为妙。我之所以又想起小吴，是因为这小子成了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听说小商人、大老板最爱好附庸风雅，说不定小吴能把我推荐给哪个靠得住的老板呢！去小吴家我穿上了最好的衣服，自从我失业后更注重穿戴了。小吴还是老样子，素衣布鞋在他古色古香的书房里显得非常和谐。为了缓和一下相隔过久突然造访的尴尬，我笑着说：“小吴还是不习惯穿皮鞋呀？”
“穿布鞋舒服。”小吴在给我泡茶水。
倒也真是，想想，一双被闷挤在皮鞋里的脚，穿上干净软和的布鞋是舒服。我这才感觉到小吴几年来一直就是这个意思。可为什么一句简单的话，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心境里会有那么不同的理解呢？
□山东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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