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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是哪一年闹天宫的

中国有句调侃人的话叫“吃饱了撑的”,那贬义虽明显,却让我觉得不公平。这样我们又可以做个简单的减法:减去五百年,孙悟空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的确切时间,是公元一百四十年。

  中国有句调侃人的话叫“吃饱了撑的”,那贬义虽明显,却让我觉得不公平。如果一个人没吃饱饭,他接下来的所有力气都将奔着果腹而去,即完全围着物质目的转。而若他吃饱了饭,最多打两个饱嗝,重要的是从此他将一心一意从物质目的中解脱出来、向精神目的进发了。两相比较,后者的层次更高,我们吃饱后为什么就不可以坦然撑上一撑呢?

  有这番信念打底,本文即将着手考证的这个问题─孙悟空是哪一年闹天宫的──虽然在许多大人先生眼中可能属于吃饱了撑的问题,我仍愿意来探一探。一种直觉已悄然笼罩了我,这是一个会带来某种思维快乐感的探索过程。最终,探索的结果将把我引向何处,谁也说不准。我喜欢做这样一种充满了未知魅力的读书游戏。

  开始吧。这首先是个数学计算的过程。我们得从唐僧出发去西天取经的时间算起。《西游记》第十三回交代得明明白白,那是“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根据中国历史纪年表换算,贞观十三年乃公元六百四十年。

  这年,唐僧骑着一匹驽马,在快要出长安的当口,因缘际会,冥冥中有赖于神界的安排,从两界山下救出了因闹天宫而被佛祖镇压了整整五百年的齐天大圣孙悟空。这样我们又可以做个简单的减法:减去五百年,孙悟空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的确切时间,是公元一百四十年。

  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我们还注意到,被佛祖降伏之前,孙悟空在天宫着实风光过一阵子,其中很重要的受挫经历,是一度被二郎真君擒住,接着又被太上老君投进八卦炉内,足足炼了“七七四十九日”。根据小说第八十三回中“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换算法提示,这天上四十九日相当于地下四十九年。于是,必须在上面的计算结果上再减去四十九年,得公元九十一年。这就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的准确时间。

  考证到这一步,想说明什么呢?有必要观察一下公元九十一年的大致国情。查历史纪年表得知,这一年适值后汉,为汉和帝四年,是匈奴承认失败的著名年份。小说第十四回中猎户刘伯钦向唐僧介绍说,“王莽篡汉之时,天降此山。”这显然弄错了。王莽篡取汉家江山,发生于公元九年,不但远在孙悟空被镇压的公元一百四十年之前,而且也远在孙悟空被困八卦炉的公元九十一年之前。尤有甚者,假如我们考察一下公元九十一年到一百四十年这四十九年里,凡间发生了什么,结果就可疑得更加有趣了。

  稍有文化知识的人都知道,太上老君这尊神,其原型是我国春秋时代过函谷、着五千言而享有大名的老子,其名李耳,又称为老聃。问题是,老子被奉为道教之祖,以太上老君的身份接受道教徒的信仰和供奉,自何时起?这就涉及东汉末年创立“五斗米教”的张道陵。和中国历史上许多农民起义一样,五斗米教感到需要借助神权来为自己张目、达到团结、壮大教众的目的,张道陵遂自称,使命出于太上老君口授。其所著《老子想尔注》第一次提到“太上老君”这个名字,并指出“一散形为气,聚形为太上老君”的神秘变化过程。现今史学界一般认为,五斗米教大体活动于公元一百二十五年至一百四十四年这短短十数年间。

  让我们以凡间的纪年单位为标准,总结一下上述计算过程:在公元九十一年至一百四十年这四十九年中,太上老君奉玉帝之命,亲自主持八卦炉锻烧孙悟空的酷刑,以文武火炼丹,须臾未敢擅离岗位。而在公元一百二十五年前后不久,他又托梦给凡人张道陵,为其创五斗米教而暗中使力。算到这里,我疑窦顿生:公元一百二十五年处于公元九十一年和一百四十年之间,那么,在这段时间里,一心忙着锻烧孙悟空、向玉帝按时交旨的太上老君,竟会有时间分身出来、散形为气聚形为人、俨然托梦给那凡夫俗子张道陵吗?

  任何人都能很快从常理判断,这两件事没有同时发生的可能。按《西游记》的说法,在这段时间里,太上老君只集中精力从事着一件事:锻烧孙悟空。而按道教的说法,在这段时间里,太上老君又花了很多精力,口授梦托,帮助成就着华夏人间的五斗米教。太上老君只有一个,究竟哪种情形才真实发生在他身上?

  国学大师陈寅恪可能会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兴趣。因为,上面的整番考证,大抵属于他欣赏并驾驭自如的“诗史互证”治学法。孙悟空哪一年大闹天宫?闹天宫时太上老君在干嘛?太上老君有没有空闲在同样时间里分身抽暇、去为人间五斗米教的成立仪式剪彩?这些问题,本质上和陈寅格著名的考证“杨贵妃入宫前是不是处女”应该说殊途同归。以诗证史,以史证诗,都非深厚学养莫办,它在证得人一愣一愣的同时,也留下了限度。想象性的文学作品能被动辄用来作为求证历史的材料吗?钱锺书就终其一生不屑此道。有意思的是,《西游记》恰是钱氏的小说最爱。

  出于国姓之故,李唐一代对老子的信奉是空前的。由此我们才能理解,一部《西游记》会提到太上老君那么多事迹,像童子下界化为金角银角大王占山为王啦,坐骑下凡变做青牛精啦,施舍一粒金丹救活乌鸡国王啦,以三清之一的身份坐镇车迟国道观等等。单从这点看,吴承恩还是很给“诗史互证”的学者们方便的。不过,正所谓智者千虑也有一失,他顾及这头之余,放懈了那头,太上老君在他笔下既要火烧妖猴,又得口授凡教,就太累了点儿。更别提,那南天门四大天师里竟有个名叫张道陵的。人家还在凡间风风火火创五斗米教,阳寿未尽,这边厢却提前让他大模大样地当起天师来了,读到诸如此类的地方,我们自可嘿然一笑,然后说声:我这一撑代表了饭已经吃饱。(摘自香港大公报 作者: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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