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赌命”——一个“巨无霸”司机的自白

　　原标题：“就是在赌命”

　　“我不敢干了,老了,也真怕了。”老曹其实不老,今年才34岁,正当年。18岁跟着同村的大哥跑货运,近15年的摸爬滚打,让老曹从一个小跟班,慢慢到现在开一辆35米的“巨无霸”,工资从一个月800元到现在一个月9000多元,但老曹还是决定退出,“找了个开客车的活,工资少了,但踏实。”
　　35米长的车,跑货运的一听就知道老曹运的是什么货。“拉小轿车,给各地4S店送车。”拖着这庞大的身躯和一倍的运载量,老曹跑了3年。“说实话,开这车就光想着挣钱了。开货车的都知道,挣钱多少就看你胆子多大。一样的货车,你敢往车上多上货,你就能多挣钱。”
　　跑过高速的人,对老曹这样的“巨无霸”肯定都不陌生。上面装两层车,下面装一层,装满后有两三层楼一般高。一般私家车主见到这种车唯恐避之不及,因为上面装的车,给人的感觉是随时有可能掉下来。“我这个车‘往狠里’装,能装21辆,路一颠,跟坐船似的,前后晃。”
　　老曹开的“巨无霸”虽然35米长,但行驶证上核定的只有14.6米,“其实这个车,正常就能拉6辆,都是后来改的。”6辆、8辆、10辆、12辆……看着自己的车子被一次次地加长、加宽,老曹的心中一阵阵发凉,35米的长度,就算走走也要有段时间,何况是要转弯或掉头。
　　老曹告诉记者,在平常的马路上开,转弯的时候要格外小心,由于车身太长,根本看不到内侧的人和非机动车,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把人卷到车轮下。“这种车靠后视镜根本看不全,要倒车或者转大弯,必须有个人在车外面看着,一是看着车,二是让路过的人都停下,太危险。倒车时候跟闭着眼倒车一样,后面啥也看不见。全靠伸着耳朵听后面人的指挥。”
　　有一次,老曹不仅要倒车,还得倒车拐弯。自然,同车的人得跑到后面指挥。“可是有一个骑电瓶车的,不听指挥硬往前闯。后面的人大喊也不停,也说不上是我撞得他,还是他撞到我。但人家碰破了头,赔了2000块。”
　　“我开这个车,就算高速公路,最快时速就跑到60公里,再快我就不敢了。遇上再慢的,想超过去,得寻思三四分钟。这个活,可不是一般人干得来的。”老曹说。
　　“开这种车是违法的,我一开始就知道。”老曹说,他原本也是循规蹈矩的人,但考虑到这里的工资比较高,也就咬咬牙坚持了下来,三年的驾驶经历却告诉他,每一分钱都赚得惊心动魄。
　　车子长了那么多,别说是交警,就是高速公路收费口的工作人员一眼就能看出异样。无奈,老曹和其他驾驶员为了能保住这个饭碗,只能是铤而走险,偷偷摸摸干,　“我们出去一次被罚两三千元算是好的,一般被运政抓到,五千元是逃不掉的。罚款都好处理,公司也都明白,只要留好罚单,回来公司都给报销。”
　　罚款是小,扣分是大。今年1月1日起,公安部令第123号《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正式实施,如果再开这样的违法改装车上路,驾驶员将要受到严厉处罚。对于驾驶员来说,这种扣分的处罚可能直接会导致他们的驾照“降级”,这也就意味着,一次被抓住他们会面临无法从事这个行业的危险。
　　为了躲避执法,老曹只能另谋出路。能够走国道的,绝不走高速公路,能够夜间行车的,最好白天睡觉,即便这样,有时还是难逃处罚。“还有一个办法,找‘车虫子’。”见他焦头烂额,一个同事支招。在“车虫子”的指引下,超长车可以相对顺利地通过路障,躲避执法。顺利过境之后,驾驶员需支付他们几百元费用,“这个钱,一般公司不给出,但怕罚分,也没办法。”
　　老曹要退出,除了怕扣分,同事的一起车祸更是坚定了他的决心。“车子实在太长了,想要超车的时候没能过去,刹车也来不及,猛打方向盘撞到前面车上了,两个同事都死了。”老曹说,“本来我开这车,家里不知道。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怕他们担心。一次死两个同事,老婆才知道我开的是什么车,跟我闹了好几次,坚决不让开了。我也是真怕了。”
　　“孩子今年刚上小学,老婆工资又不高,家里还有老人,本该都指着我挣钱。但这钱挣得确实不容易。自己提心吊胆,还让老婆孩子在家担惊受怕。这不是挣钱,是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