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永义（右一）与部分受损农户商量下一步维权之路。
小麦耕种约10天后，麦苗长的稀稀拉拉。
麦收季已过月余，赶上丰年的临沭店头镇、蛟龙镇等地麦农原本应该笑逐颜开，但现实中的追偿之路却让他们感到心力交瘁。去年底，播撒麦种时遭遇假劣农药导致出苗率低，复耕又错过最佳农时，致使成熟期减产欠收严重。面对复耕时金额较低、标准不统一，且不足以挽回损失的补偿，农资经营户与农户一起辗转多个部门，踏上了艰辛的追偿之路。
减产欠收损失惨重：每亩小麦收了不足200斤
临沭县蛟龙镇王山子村村民王希峰是当地种粮大户，每年耕种小麦面积在12亩左右。然而，今年虽是小麦丰收年，老王却高兴不起来，“使用假劣农药拌麦种，小麦出苗稀稀拉拉，就算再怎么补种，也已经晚了。”
一般来说，每年10月初，农民会进行小麦种植，大约一周时间，麦苗长出，绿油油的惹人喜欢。和往常年一样，王希峰购买了有减少虫害功效的吡虫啉农药拌在麦种内，机器耕种后等待出苗即可。可过去一周多时间了，别人家的小麦地绿油油的，自家小麦地麦苗却长得稀稀拉拉，放眼望去就像被一大群羊啃过一样。“肯定是农药出问题了”，老王分析，每年都是用自家麦种，耕种前施肥浇水都很正常，而且，和他使用同一种农药拌种的农民出现了一样的问题。
好在负责生产农药的临沂市化联化工有限公司及负责供货的临沭县华龙农化有限公司态度积极，主动承认农药问题，并按照每瓶农药(每瓶拌种可耕种2亩)120元的标准进行赔偿，赔偿内容包含麦种款、复耕费。
由于麦苗已经长出一部分，再使用机械耕种肯定不现实，王希峰只好扛着农具体验了一把“原始种植”。尽管如此，补种后的麦苗依然比正常小麦晚种半个多月。然而天公不作美，在补种时一连下了四五天的雨，补种小麦没等出苗就被泡在水里，王希峰说，最差的地块都补种了3次之多。
等到5月中下旬，小麦进入成熟期。没有使用同厂家农药拌种的小麦地早已发黄，这是小麦成熟的标志，而他的小麦麦穗却“青黄不接”，而且个头明显小，减产欠收已经成为定局。
因为小麦长势不好的问题，王希峰多次找负责销售的蛟龙供销社山子中心店负责人葛永义，希望他能协调供货公司及制药公司赔偿欠收情况。时间不等人，进入6月初麦收时间，王希峰和众多受害农户无奈收割小麦，结果6亩多小麦仅仅收了1200斤左右，平均每亩200斤。“今年是小麦丰收年，一般的土地一亩至少能收800斤以上，我的小麦还不足人家的四分之一。前期赔偿的复耕、麦种费用折合每亩仅120元，按照1.2元每市斤的收购价折算，也只能补偿100斤小麦损失，相比四分之三的损失差远了。”尽管麦收已经过了近2个月，王希峰却始终不能释怀，找了多次销售方，却始终得不到欠收说法和相关赔偿。
追讨补偿之路艰难：麦收结束月余减产损失难讨
作为承销拌种农药的蛟龙供销社山子中心店负责人，葛永义也很理解受损29户农户的感受，并积极与制药、销售公司及相关部门进行协商，但过程并不顺利。
在麦收前，葛永义带着29户受损农户来到华龙农化有限公司，要求给予一些减产补偿，后者却要求他们找农药生产厂家临沂化联化工有限公司，而化联公司则要求他们与华龙协商，始终不能给一个明确说法。即使农户深知农药质量有问题，总有一方需要承担责任，农户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无奈之下，葛永义拨打了12345热线，临沭县农业部门和经销商一起来到受害农户田间地头查看小麦生长实情，并认为小麦减产欠收已经成为定局。本以为事情会很快得到解决，葛永义转述农业部门的说法表示，维权索赔应该到消协调解。葛永义带着农户来到临沭县消协，然而，消协认为在发现农药问题后，生产商和供货商都已经赔付了麦种和复耕费，至于麦收时的减产问题，其原因可能是多方面造成的，如肥料问题、病虫害问题等，也就是说，小麦减产与农药问题很难构成直接关系。
消协建议受损农户可以走法庭诉讼之路进行维权，却被告知此类索赔案件很难成功，主要原因在于证据不好采集。葛永义等人的维权之路还没走完，在当地司法局律师看来，要维权必须先取得能充分证明小麦减产是因为农药不合格导致的这一铁的关键证据，这一过程需要有农业鉴定资质的专家出具。葛永义等人再次来到农业部门，化验农药需要去济南，对小麦减产进行评估则须由市级以上相关专家出具证明，葛永义等人最终又回到了原点。
在葛永义看来，维权之路就像“维权咨询大旅游”，麦子已经收了，损失也已经产生了，农户四处奔波，问题却始终得不到解决。
农资经销商质疑：复耕赔偿“看人下菜碟”
除讨要减产损失不顺利外，更令葛永义气愤的是，事发后华龙农化口口声声所说的复耕“补偿标准全部统一为每瓶农药240元”被证明纯属忽悠人。“从我县店头镇农资经销户臧书佩处购买涉事农药的麦农，比我这早一个月讨要补偿，他们经县消协调解获得了每瓶农药450元麦种款和复耕费补偿，而从我这购买涉事农药的麦农每瓶补偿却足足少了210元。”葛永义掏出两份补偿金额不同的协议愤愤地说。
而在葛永义看来，之所以能获得这份补偿不公、协议涉嫌欺骗的证据，是一场凭空落到农资经销户臧书佩等人头上的官司帮了忙。“事发当初，华龙农化主动联系我，提醒停买涉事农药，并表示会给予麦农种子及复耕费用补偿，我对他们处事态度还是很满意的。”葛永义表示说，然而在获得“补偿标准统一为每瓶农药240元”的承诺并签了协议后，自己却陆续听到农户说“补偿没一碗水端平”，更有人质疑自己“吃回扣，给农户的补偿也克扣”，“因为麦农听说店头镇同样遭遇的农户获得补偿比自己多不少。我也曾多方联系，寻找真凭实据，直到前不久店头镇的臧书佩等人反遭华龙农化起诉，双方彻底撕破脸，这些代销商及农户才肯把载明每瓶补偿450元的协议给我看。”
采访中，葛永义还说了一个令人诧异的事情，“我拿着当初签的每瓶农药240元补偿协议找县消协时，接待我的人直接将‘经临沭县消协调解’字样划去，并表示这与他们无关。不是县消协调解的赔偿标准，他们竟利用消息不对等，欺骗我们私了，是何居心？”
采访当日，记者在葛永义家中也见到了摊上官司的臧书佩等人。“我被起诉的理由是，当初临沭县消协给我们调解达成的补偿协议说，每瓶农药补偿450元麦种款和复耕费，但已领取麦种的，要从补偿款中扣除麦种款。诉状上说，对方提供了6750斤麦种共计11475元当时没扣除，对方打官司问我讨要。”臧书佩颇感委屈地说，“我夹在中间两头周旋，现在不仅要吃官司，农户赊我的农资以及预付的农资款都面临无处讨要。”
据臧书佩介绍，去年10月，麦农使用自己经销的华龙农化巴斯特牌吡虫啉后出现出苗率低情况，华龙农化还抱有侥幸心理，延误了最佳处置和复耕时间。“农户找我要赔偿，我只能到华龙讨说法，没成想对方避而不见，我曾一度吃住在那一周去堵人，最终在消协等部门介入下，达成针对复耕的赔偿协议。对于从补偿款中扣除麦种款这一条款，我认为不合理，但当时我若不签，每瓶450元赔偿也拿不到，耽误农户复耕损失就更大了。”令臧书佩没想到的是，由于耽误复耕最佳时间，又碰上连阴雨，很多农田非常泥泞根本进不去人，“导致一些地块复耕了三四次都没有长出苗来，直接荒在那里的更是达到百亩以上。农户不找你要绝收、减产损失赔偿就不孬，华龙农化反而倒打一耙。试问受损严重农户的麦种款你能要回来吗？是我不想按协议退回来吗？我已搭进去一些额外补偿，现在却还要吃官司，且华龙农化还要克扣我预付的3000元农资订货款，真是欺负人到家了。”
华龙农化负责人刘岩松：“全县标准一致都是一次性补偿”
30日下午，记者多次致电华龙农化负责人刘岩松，并最终打通了电话。面对记者问询，刘岩松表示：“没有口头协议，一切以消协调解协议为准。去年全县涉事农户都赔偿完了，所有人补偿标准一致，就葛永义提出异议。”
对于所有人赔偿标准是多少？刘岩松坚称：“所有人都是每瓶农药240元。生产厂家、我方及客户三方都同意并签字的，若事后还要鸡生蛋、蛋生鸡争论还有完吗？当时就是一次性的赔偿。再说我现在也赔不起，去年因为类似事已赔了几十万元。”而面对记者提出，查看消协调解协议并没有任何字眼体现“一次性赔偿”等问题，刘岩松则没有正面给予回答。同时，对于众多农户表示曾有“减产后续赔偿”约定，刘岩松也予以否认。
当记者提出为何全县统一补偿标准为每瓶农药240元，而臧书佩却是450元时，刘岩松说“还牵扯旁的事”。但“旁的事”指的是什么？在多次追问下，刘岩松才说：“还牵扯2014年春天的事，在协议上一块写上了。”面对记者连续询问“2014年春天什么事”，且调解协议根本没有写明等问题时，刘岩松始终没有予以正面回答，并表示“协议上未写明，可能是工商消协调解时没写上”。对于为何葛永义所称“自己拿协议找临沭消协，消协直接将‘经临沭县消协调解’字样划去，并表示这与他们无关”，刘岩松的答复是这得问化联化工的相关负责人，是他们与农户谈的赔偿。
当被问及臧书佩被起诉一事时，刘岩松连说：“臧书佩叫什么屈啊？厂家给他麦种了，要钱时旁人都给了，就他拖着不给。当初他表示别给扣除了，到时到他家来拿。可厂家跟我一起去他家拿时，结果找了一二十个人来，厂家王经理差点没走了。”对于臧书佩所说的复耕三四次、部分田地仍长不出苗的情况，刘岩松表示，复耕多少次自己没见，厂家要麦种钱一直不给，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厂家才委托其起诉。
对于是否查出涉事农药造成出苗率低的原因，刘岩松则表示：“我上哪查去？我又不是专业生产厂家，厂家也没查出原因。当初发现问题后，我们把所有没卖的产品都收上来了，拉回了化联化工。然后与厂家在临沭每家每户进行协调。”
在通话中，刘岩松坦言此次出现出苗率低的“巴斯特”牌吡虫啉商标属自己所有。对于其与生产厂家临沂化联化工是何关系，是否是贴牌生产关系，又是否只是使用对方生产资质时，刘岩松承认双方有业务关系，但生产场地、设备、人员都是对方的。
临沂市化联化工有限公司：农药由经销商借资质生产加工
作为农药生产厂家，临沂市化联化工有限公司在本次小麦欠收问题上承担相应责任，并多次参与了受损农户、经销商及政府相关机构的协商。然而，公司负责人王金城却表示，受损农户所使用的农药为经销商——临沭县华龙农化有限公司贴牌生产，是借助他的资质生产加工的。
针对补偿标准不统一的问题，王金城表示这主要是由于两地耕地费用及丈量标准的不同造成的，“不同地方的地块大小有不同的标准，有些地方一亩用20斤小麦，有些则可能用60斤。”正是因为此，两地赔偿标准大相径庭。
对于小麦欠收问题，王金城表示导致小麦欠收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如天气、施肥等人为因素，而且在发现麦苗参差不齐问题后，公司及时进行了赔付。在王金城看来，先期赔付是一次性的，不再牵扯后续因补种问题造成的损失；而在葛永义等受损农户看来，当时因农药问题达成的消费调解协议书上并没有标注赔付损失是一次性的，而且双方还在口头上约定，因小麦补种错过时节可能造成的减产损失，要根据实际情况另行议定。在记者询问王金城时，葛永义这一说法却被其否认。
记者杨帆 赵辉
初审编辑：王晓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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