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网记者 朱后廷

泰安方言属于官话大区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里，学者房庆安、顾川泰山一直在为泰安方言申遗做着大量的准备工作。顾川泰山介绍，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和澳大利亚人文科学院合作编纂《中国语言地图集》汉语分区，泰安方言均属于官话大区，即北方方言。又根据钱增怡、高文达等学者对山东方言的归纳，泰安方言又分属于西齐小区和西鲁小区两个片区。其中泰山区、岱岳区、新泰、新汶、肥城属于西齐小区，宁阳东平由属于西鲁小区。两者一个明显的区别，就是前者的声调往下降，为去声调；而后者声调往上扬，为音平调。

“即使在泰安六个县市区，又可依地域分为若干小片，如新泰方言分为三个方言小片。”顾川告诉记者，根据新泰有关专家的研究，城关小片为（青云、翟镇、泉沟，羊流、西张庄、果都、天宝、宫里、谷里、刘杜、孙村、汶南、龙廷等乡镇）、楼德小片为（楼德、禹村、石莱、放城等乡镇）、北师小片（青云街道办事处北片）。

关于泰安方言的产生于发展变化，顾川泰山说，这是一个既十分明了又十分复杂的问题。“之所以复杂，是因为方言受自然地理、山川形制、社会历史、人文科学以及语言自身诸因素的影响，可以说是当地社会综合发展的结果和表征，泰安方言亦是如此。”

作为泰安的方言，又有自身所独有的形成与发展。顾川泰山介绍，泰安方言一是源起于人类早期在泰山一带的活动。泰山一带是人类活动较早的区域上古传说中的“三皇五帝”皆与泰山有密切关联，古人活动以泰山为根据呈现由东渐西的特点。“李继生等学者曾研究指出我们这里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没有之一），所以说早期人类活动是泰山或泰安方言之滥觞。”顾川泰山说道。

顾川泰山说，几千年来，伴随着泰安的历史变迁，泰安方言也得到不断发展与完善，演变与重塑于当地社会动荡与变革。从“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史记 封禅书》到历代帝王封禅或祭祀泰山，成为泰安独有的政治历史事件。泰安又是建制较早的地方，春秋时期便建有博，秦时改博县，为济北郡郡治，相当于省府的位置。汉初另置奉高，专祠泰山。汉武帝九次亲临泰山，还“令诸侯各治邸泰山下。”使这里成为直通京畿天庭的中央区。到宋置岱岳镇，泰城历经千年而“三迁定址”。此外，泰安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大小战乱无数，加之历代灾异、逃户、流民、附籍、移徙等，很多地方“百里无人烟、千里无鸡鸣”。“现在多数村居是明后移民新建的，在我们调查的岱岳区范镇，96个行政村和自然村，有94个都是明后建村，应该说这对于当地文化包括当地话语体系带来的冲击和涤荡是巨大的。”顾川泰山告诉记者。

发展中形成多元化特征

“泰安方言的形成，还深受泰山文化的浸染与影响，或者说泰安方言本就是泰山文化的一部分。”顾川泰山告诉记者，从形成和发展来看，泰安方言既有其他方言共性的特点，同时由于泰安的区域特点和历史形成，外地方言不断输入融合，当地方言不断输出创新，促进了泰安方言与各地方言的不断交融与发展，形成了泰安方言多纬性开放性、交融性、多样性、时代性等特点。

“泰安方言作为官话语系，宏观上总体接近普通话，外地人大多能听得懂，但它毕竟是在一个区域内使用的地方话，跟普通话又有所区别，带有自身特点与风格。”顾川告诉记者，在语音方面，泰安方言声母系统和韵母系统有许多方面与普通话标准音不同或存在偏差，比较复杂。顾川泰山举例说明，对普通话中的zh、ch、sh，在部分区域有些情况下读作[pf]、[pf’]、f。如zhu（主）读[pf]u、shu(叔)读fu。还有的直接读作z、c、s，如zha（炸）读za、zhao（照）读zao，shou（手）读sou。在韵母中如把i读作ei，把o读作e或ei,把e读作o等。bi（笔）读作bei、bo（伯）读作bei、ze（则）读作zei等。“出现这种异读现象主要是由于发音部位和动程引起的。”

顾川泰山说，此外泰安方言音调与普通话的区别，可以简单概括为普通话的声调是一声平，二声扬，三声拐弯，四声降，泰安的声调则是一声扬，二声降，三声高平，四声拐弯。“泰安方言构词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也是泰安人对老土话念念不忘的重要原因。”

顾川泰山举例，比如生孩子生男孩叫弄璋之喜，生女孩子叫弄瓦之喜、千斤。普通话中多称生男孩、女孩。民间方言中说法就多了，生男孩称生个小子、虎羔子、带把的等，生女孩则称生了个半吨、女子、闺女、客（kei）家子，还有的带有不满意的色彩，称生了个灶火窝、锅台转、刷帚头子（与做饭有关，借指女孩）。

对于人去世，方言中讳言“死”字，便用其他说法来代替，委婉一点的，如某人没了、走了、过去了、老过去了等，还有更直接的，如，玩完了、蹬腿了、老个哒了，咽气了。“泰安方言的词法还表现在对代词、形容词、数量词、副词、助词、语气词等方面的形象表达，要比普通话更加生动多彩。”顾川泰山说道。

在语法方面，泰安方言和普通话多有共同处，但在结构、语气、用词和表达方式仍有差异。比如说某人不好，用泰安方言由可表达为“忒胡闹了他”。另外还有大量的方言中的俗语，是千百年沉淀下来的语言精华，也是泰山文化的精华。

面临断层、废弃危险

“方言作为语言，最初就是当地人交流的工具，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和人类文明的进步，方言又不仅仅是一种语言，她背后蕴含着文化多样性的精髓，成为地域文化的载体。”房庆安告诉记者，将泰安方言申请非遗，主要基于两点考量，一是对方言价值的考量，另一方便则是对泰安方言现状的考量。

“方言作为乡音，是承载乡愁与乡土记忆最重要的载体，是人本溯源不可割舍、也不应舍弃的依托和表达方式。”房庆安说从情怀方面泰安方言就是不应舍弃的。此外，从文化价值方面，方言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化遗产，存有大量的民间俚语、俗语以及一些独特的表达方式，这对于古汉语研究、丰富普通话语言内涵及表现形式有不可忽视的作用，任其退化湮灭令人惋惜。

“老土话面临废弃、断层的危险。”房庆安称，基于现状的考量，将泰安方言申请非遗势在必行。他告诉记者，大量农民进城，人口迁徙经常化，区域交流频繁化，特别随着经济一体化、文化一体化的浪潮，普通话的广泛推广使用，泰安方言逐渐萎缩显而易见。“基于以上认识，我们认为亟需将泰安方言作为一种区域独有的文化加以保护、挖掘、开发和传承下去。”

不过，顾川泰山特别强调了泰安方言和普通话的关系。“我们对普通话讲的是推广和普及，对方言讲的是保护和传承，两者并不矛盾，不存在有我无你、非此即彼的状态，不能一讲到方言的重要性就认为要抵制普通话。”顾川泰山认为，两者应是并行不悖、相得益彰、相互促进的关系。

顾川泰山说，普通话是通用的交流工具，而且在表达效果上，很多地方是方言无法比拟的。“即使我这样乡音浓重的人在外地与人交流也会使用普通话。同时普通话也不能替代方言而唯一存在，犹如皮鞋和布鞋，在正规场合，我们已经习惯于穿着皮鞋登场，但并没有因此丢弃布鞋。”

对于泰安方言，顾川泰山认为也不必求全责备，本着好为者为之的原则，能把这些海量又散落的文化挖掘整理起来、保护传承下去，并以适当的文艺形式向群众普及，就是我们的初衷。

房庆安告诉记者，泰安方言作为市级非遗项目申请下来以后，他们打算组建一个专家团队，邀请专家学者和方言爱好者，合力推进这项工作。此外，还将开展一次方言普查活动，每年举办一期学术论坛，开展相关研讨。同时创办一组媒体平台，通过网站、杂志、微信等方式与大众互动交流，推出一批文艺作品，以喜闻乐见的形式报答父老乡亲，传承泰安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