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个风筝，是小舅将姥爷新买的一个竹筢拆了给我做的，叫“八卦”，小舅为此挨了姥爷的一顿蘸水井绳。柳云龙的电视剧《风筝》，让我想到抡在我小舅身上的血痕。40多年了，想起来，都替小舅疼。柳云龙也给了我一“鞭子”，虽然很轻，但意味深长。《风筝》确实有独特之处、迷人之处。

　　都解放了，还有特务？都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了，还有特务？我1965年出生，还有特务？这不瞎扯吗？报纸上、教材上、电视上不是到处都说阳光明媚、莺歌燕舞了吗？柳云龙说，不，有特务！而且错综复杂，惊心动魄，你死我活。是吗？随着剧情展开，慢慢地，明白了，我们的国家，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一点一点地试探着，前进着，其间有若干的波折，有零星的特务躲在阴暗之处要颠覆你，毁灭你。不是吗？1955年密谋刺杀周总理的“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众人皆知。原来说看不见的战线，以为是戏言，还真有。我们作为普通民众，不觉得而已。《风筝》给我的第一个信息是：我们国家能发展到现在，屹立在世界东方，真不容易。柳云龙从这角度写，就不浅薄，就沉甸甸的，厚重。

　　说到国民党的中统、军统，那都是恶魔。我们的所有谍战片，都在说中统、军统主要是窃取情报，是杀人机器，双手沾满鲜血，没有人性。可是柳云龙告诉我，他们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柳云龙从人性出发解剖，他解剖得小心翼翼。我党特工郑耀先卧底军统，跟军统的人出生入死，尽管信仰不同，阶级不同，出身不同，文化素养不同，但都是中国人，彼此之间也有了兄弟、师徒、战友之情。他与徒弟宫庶的关系达到了生死相许的程度，宫庶还是抗日名将，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在信仰面前，郑耀先果断地举起了枪，将宫庶法办。宋孝安被击毙，郑耀先潸然泪下。宋孝安也是抗日英雄，而且是孝子，他信佛，从不轻易杀人。面对朝夕相处的哥们的死，郑耀先能不伤心？从人性角度讲，他们不是坏人。

　　惺惺相惜，当宫庶被我方抓获后，面对审判他的陈国华（陈大伟饰）说：“我曾经到延安去过，你打鬼子还是好样的。”这是军统特务对我方军人的评价。你打鬼子，就是好样的，不打鬼子，我就瞧不上你。在以前的影视剧中是从来没有过的。比如郑耀先和林桃（实为中统特工“剃刀”）两人虽为夫妻，却同床异梦，与其说林桃选择自杀是为了保护郑耀先，毋宁说她的死是为了维护夫妻人伦，或是对自己曾经无比信赖的爱情的绝望。中统、军统里的人，还有丰富的人性，还有民族气节？有。《风筝》的迷人之处，就在于还原了部分真实。有血有肉的军统特务，也会说人话，也会干符合人伦的事情，不会全说套话。

　　《风筝》已经成为“现象级”电视剧，追剧的人越来越多，思考的人也越来越多。韩浩月先生认为，柳云龙导演的这部新作，为“信仰”这个词汇注入了更多朴素的元素，这些元素总结为一个词即是“委屈”。“委屈”来源于身份的撕裂，最终却在信仰的强大力量下烟消云散。 网友刘力说，人性万分复杂，在人与兽的鲜明比对中，我们常常知道人性中是带有悲悯的，但很多时候，我们无疑可以窥见的不仅仅是兽性的残忍，其中恐怕还有残存的留恋与光芒，宫庶与延娥之间的恋情、高占龙和徐百川的舐犊情深、“影子”韩冰的身份遗忘等等，这些无疑都是让我们反复咀嚼和思考的因子。还有一位网友说，风筝！风筝！谁的心里没有一只风筝？从这个意义上说，《风筝》虽然是一部电视剧，但它把许多极端条件聚集在一起，集中向人生诸多重大命题发问，带给我们心灵的咏叹和回响。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寻找郑耀先的“人物原型”可能是困难的，但每个人可以依稀在心中找到自己的“心灵原型”，进而静静对话，设想“如果”。

　　郑耀先是个圆形人物，是个有勇有谋有智有忠的中国人。有一点值得大家注意，他的徒弟，有敌有友，但是，无论敌友，在任何场合，他说的，都是做人的道理，就是要做个正直的人，也就是说，底线不能做坏人。

　　《风筝》还在播，悬念还在一点点呈现。我想，“风筝”这个意象，还能在每个人的星空飘很远很远。好多人称济南人柳云龙为“谍战教父”，我觉得且慢奉承，但《风筝》真有突破，他奉献了一组群像（包括那个妓女秋荷），我为他点赞。且待我下期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