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颖:让更多山东健儿感受冰雪魅力

2019-02-22 08:40:00 来源: 大众日报 作者: 逄春阶
  

  刘晓颖接受本报记者采访。

  

  刘晓颖在指导学生。

  三年后的2月4日,是北京冬奥会开幕之日。早在9年前,根据国家体育总局“北冰南展”战略部署,山东省体育局依托青岛市体育资源,省市联办短道速滑运动项目,组建了山东青岛短道速滑运动队。通过8年多的培育,先后培养输送11人入选国家队及国家青少年队,夺得世界杯冠军,全国锦标赛、冠军赛和联赛冠军,5人闯进世界杯前4名。这一切离不开她——山东青岛短道速滑运动队总教练刘晓颖。

  □ 本报记者 逄春阶

  去年1月底,我作为第十二届省政协委员参会,与山东青岛短道速滑队总教练刘晓颖分到第15组——文艺、体育、新闻出版(界)组。一开始我就纳闷,山东还有短道速滑队?一袭红衣的弱女子还是总教练?谁服你啊?刘晓颖笑了:“跟你一样,好多人还不知道山东有短道速滑队呢,希望你大力宣传啊。”

  经过一年的了解,我对山东短道速滑有了粗浅认识。今年的省政协会上,又跟刘晓颖坐在一起参政议政,想跟她谈谈冰雪项目,遂有了采访她的想法。

  2月14日晚6点,我到刘晓颖房间拜访,她在正襟危坐地练习书法,写的是啥?柳永的《雨霖铃》。我问:“刘晓颖你咋写这个呢?”刘晓颖说:“我是照着帖子练,没考虑内容啊,哎呀(东北口音拐着弯儿),今天是情人节啊,巧了。”

  刘晓颖一边听音乐,一边练书法,手机里放着一首歌,软绵绵的,是秦岚唱的《雪落下来的声音》。我望着窗外,雪花正飞舞。好一个喜欢雪花的浪漫女子!

  “练书法,我是为了静静心。”刘晓颖也望着窗外说,“雪下得小了点,这春雪让我突然想起在冰上飞驰的童年。”

  “冰上运动像‘白色鸦片’,上瘾”

  刘晓颖放下毛笔,很认真地说:“别写我了,多写省市领导的支持吧。我其实没啥,就是喜欢。你没这方面的体会,冰上运动像‘白色鸦片’,上瘾!”

  掌上青岛/青网记者刘琴曾经有段对刘晓颖早年的描述:1988年,在吉林长春的一家冰场,一个9岁的小女孩踩着冰刀颤巍巍地向前滑行。刺溜,脚下一歪,摔了个大跟头。她用小手在冰面艰难地撑起身子,继续打着趔趄滑个不停。

  刘晓颖说这是5年前记者写的,写得很形象。

  刘晓颖出生于冰雪运动之城吉林长春。“我小时候很皮,姊妹四个,我最小。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出去,跟着一个胖胖的老奶奶,走着走着就走丢了。最后被警察叔叔送回来,警察叔叔还给我买5分钱一根的冰棍儿。后来呀,我就对警察这个职业有了感情,我想当警察,或者当兵,像《士兵突击》里的许三多,或者电视剧《火凤凰》里面的特种女兵。”

  儿时由于身体较弱,父母便让这个好动的“假小子”从9岁起学习短道速滑。“冰刀面也就1厘米那么窄,还能在冰上滑来滑去,当时感觉特别酷。”

  由于对冰上感觉的超级迷恋,刘晓颖小小的年纪就选择了短道速滑的职业之路。在111.12米一圈的冰上跑道,每1秒的提升背后都是日复一日的苦练。

  夺冠之路上笑对坎坷

  刘晓颖给我的印象,就是喜欢笑,有时还故意搞笑,开会间隙,拿我这样的小老头儿开涮。哪曾知道,她的夺冠之路如此坎坷。

  1994年,15岁的刘晓颖参加吉林省运动会,比赛时在1500米的弯道直接摔了出去,造成脚部骨折、左踝骨内侧粉碎。1995年,在比赛中又一次意外受伤外侧腓骨骨裂、大胯骨裂。“1996年全国比赛再一次受伤,膝盖缝过100多针……这一次对我的打击是致命的。”刘晓颖说。

  正骨的医生认为刘晓颖已不适合再继续滑冰,但当父亲问她还想不想练时,她只说了一个字:“想”。“当时我成绩很好,不甘心放弃。自己选择的路就要坚持走下去,这也是对我家人的承诺。”

  45天后,刘晓颖拆掉石膏下地,只得同幼儿般重新学习走路,一步一步走得很费劲。“那段时间真的挺痛苦,我也不爱拄拐,觉得难看。”

  1994年至1996年,刘晓颖连续3年受伤,始终处于低谷期。“没有人能让我输,除非我不想赢。”这是她特别喜欢的一句激励自己的话。

  1997年,18岁的刘晓颖不负众望,在第八届全运会上超越世界纪录。“当时的政策是超世界纪录,同时算一块金牌。也就是获得1000米短道速滑的金牌。”刘晓颖说。

  拿下速滑3000米接力世界冠军

  收敛了笑容,陷入回忆中的刘晓颖突然说:“运动员其实真不容易,他们的压力非常大,自己的体力、心力、脑力,还有来自社会、家人的,压力都是无形。对每一个项目,世界冠军,就一个,千百万人都去争夺,有时就是一瞬间。为了这一瞬间,要拼搏几年、十几年。有好多人,都没挺过去。”

  1999年,刘晓颖凭超强的个人能力由吉林省省队进入国家队。这简直就是鲤鱼跳了龙门。

  滑冰训练,吃饭,休息,再训练。一般人感觉枯燥,而刘晓颖则如鱼得水。在国家队,每天10小时的训练强度,让刘晓颖进步飞速。

  汗水终于浇灌出胜利之果。2006-2007赛季短道速滑世界杯韩国站,刘晓颖与4位队友以4分18秒524的成绩拿下女子速滑3000米接力冠军。“团体项目体现一个团队水平,特别是团队合作精神。那年我们与韩国竞争很激烈,赢过他们的感觉简直没法形容!”刘晓颖说。从她微笑的目光里,透露出“接力”的快乐,那是力量的传递、血脉的传递、激情的传递、美的传递、爱的传递。

  我问刘晓颖,刚刚过去的一年,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件事?她脱口而出:“平昌冬奥会短道速滑男子500米决赛武大靖夺冠。年轻的武大靖很霸气,不给对手机会,更不会给裁判判罚的机会,短道速滑就是速度与激情;小武原来是黑龙江的,后来去了江苏,江苏队解散以后又去的吉林省,他6岁练轮滑,10岁开始练短道速滑,是一个很有个性的队员,他做出了最好的自己,他改写了中国男子短道速滑冬奥会无金的历史,武大靖也成为中国短道速滑队征战冬奥会30年历史上首位男子冠军。”

  我一下子想起武大靖夺冠那晚,我的师兄、文化学者葛玉莹先生即兴写的诗句:“已经过了容易激动的年龄/今晚,却又一次热血沸腾/武大靖的一骑绝尘/撞击着我的老泪纵横……”

  冰上运动的选手都是美的挑战者。欣赏者欣赏挑战者,挑战者回馈欣赏者,挑战者和欣赏者共同完成斑斓多彩的动人景观、共同见证动人心魄的精彩瞬间。

  岛城来了“冰雪伉俪”

  刘晓颖坦言,自己来青岛,是一个很偶然选择。

  根据国家体育总局提出的“北冰南展”冬季项目发展目标,2010年山东省体育局进行部署,青岛市短道速滑项目正式建队,隶属青岛市体育局所属单位青岛市羽毛球游泳运动管理中心。组建短道速滑队最急需解决的是招揽优秀教练员,青岛市体育局瞄上了国家队的杨占宇,杨占宇是哈尔滨人,曾夺得全国冬季运动会冠军,2005年退役后进入国家队教练组,参加了2006年都灵冬奥会和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温哥华冬奥会,中国短道队在主教练李琰的带领下取得了4枚金牌的空前佳绩,杨占宇当时是队里的助理教练,同样也是这一历史壮举的幕后功臣。杨占宇在中国冰坛有着“杨一刀”的响亮名号,作为国内最出色的器材教练,他也是王濛、周洋等队员在冬奥会夺冠的幕后英雄。

  刘晓颖说:“我和杨占宇是2010年5月1日结婚,正好是‘五一’长假嘛,过完长假第一天,国家体育总局冬运中心的领导跟我老公说,青岛要组建短道速滑队,问是否有意去执教。说实话,当时我们感到挺意外,此前对青岛有关冰雪方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对短道速滑能否在青岛落地生根也心存疑虑,因为之前江苏也曾成立过短道速滑队,从东北交流了一些运动员,因各种原因又解散了。对于在新城市重新建队挑战不小。但是通过与青岛市体育局领导的沟通,他感到他们是真心要做这个项目,而不是一时冲动的短期行为。7月份杨占宇就来到了青岛商谈组建青岛市短道速滑队的相关事宜,感觉很满意。杨占宇谈到他的爱人——我,青岛方面的领导问她是做啥的?他说是国家短道速滑运动员。青岛方面到国家体育局一核实,果然是,就决定把我调过来。”

  东跑西颠,长春的新房一天都没住,家具收拾了两天,打包运到青岛。刘晓颖就这么干脆。“也许是运动员敢拼敢闯的性格吧,我俩决定接受这个颇有难度的挑战,山东省青岛市给了我们这么好的平台,那就干出一番事业来吧!”刘晓颖说道。

  2010年10月,杨占宇和刘晓颖来到青岛,山东青岛短道速滑队就此建立。

  刘晓颖还笑着说了一个细节:“我和老公杨占宇到青岛后,时任青岛市委书记李群来看望,事先也没打招呼,他们直奔公寓。我一个人在家弯腰拖地,头上戴着一顶童帽。李群书记进来,问,你家的大人呢?我站直了,心想这是谁啊,但马上笑着说,我就是啊。李群说,你就是刘晓颖?世界冠军,引进的人才。哈哈。”

  杨占宇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曾说:“我和刘晓颖非常感谢青岛市体育局和青岛市羽毛球游泳运动管理中心给予我们工作上、生活上的支持和关心,并为我们搭建了一个很好的平台,放手让我们在这张‘白纸’上描绘蓝图,展示自己的能力。当然,压力肯定是有的,但是压力也会激励我们前进,要想成为一个好教练就需要有压力,没有压力成不了事。”

  “本土化”与“轮转冰”

  “东北的冬天零下30多度,在地上泼点水,一个小冰场就有了。这是得天独厚的滑冰条件,山东不行。合格的冰场,目前只有青岛一块。场地制约了运动发展。与黑龙江、吉林、辽宁等省份不同,青岛冰上运动几乎没有群众基础,更谈不上专业运动员了,人员匮乏显现出来。选苗子不好选。”刘晓颖说。

  杨占宇和刘晓颖来到青岛,第一大难事就是队员。先招兵买马树起大旗来。山东青岛短道速滑队最初采取了以引进黑、吉两省有多年冰上训练经验的运动员为主的策略。杨占宇和刘晓颖虽然在圈内有着极好的人缘,但是在黑、吉两省的招兵买马工作还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好的人家不给,孬的自己又看不上。在费尽周折后,总算选了几名心仪的队员,把山东青岛短道速滑队的大旗算是树了起来。

  异地选材只能是权宜之计,长久之计是实现短道速滑“本土化”。谈到选材,青岛市羽毛球游泳运动管理中心主任朱海林曾说:“我们发现轮滑运动在岛城青少年中很受欢迎,青少年轮滑运动有着广泛的基础,因此,我们打定主意要从轮滑入手做一点文章。这些年来,我们经过深入调研,通过一系列活动和比赛,从轮滑队员中选拔出了具备一定水准和潜质的队员,收效甚丰,我们寻找到了适合岛城青少年参与短道速滑项目的切入点——‘轮转冰’,并进行了推广。”

  为此,青岛市羽毛球游泳运动管理中心从2012年开始组织承办全市青少年轮滑锦标赛,青岛市体育局将该项目纳入到了四年一届的市运会,成绩计入各地市(县)市运会总成绩。同时实施了轮滑进校园活动,让近20所学校和俱乐部受益。特别是2016年10月,组织承办了“北冰南展”全国轮滑选拔赛暨青岛市速度轮滑锦标赛,以及之后“北冰南展”轮转冰训练营,吸引了中央电视台等20多家媒体的全方位报道,使“轮转冰”活动在青岛市得到很好的宣传,提高了影响力,激发了青少年参与轮滑及短道速滑的积极性。

  目前,青岛市短道速滑队本土运动员占有率已经从建队时的零提高到了60%,这一比例还将继续增加,真正做到拉动本土短道速滑项目的发展,希望之星安凯、公俐、李璇、李文龙、于松楠、贾惠玲六名队员就是从青岛培养出来输送到国家队的。

  “李璇在练习轮滑时显现出了天赋,我就把她招了进来。”李璇是刘晓颖的第一个徒弟。

  刘晓颖介绍,在山东青岛短道速滑队里,李璇和公俐是2000年出生的,通过轮滑选拔进入专业队3年多,2015年选入国家集训队,李璇是国家队年龄较小的,也是能参加全国成年甲组比赛中年龄最小的一名女运动员。安凯在练轮滑3年多后,2011年初从轮滑转为短道速滑,在第十三届全国冬运会预赛的比赛中,力压众名将取得了1500米第一名,打破了此项比赛一直被东北三省垄断的局势,同时突破男子短道速滑青岛的历史记录。

  去年7月20日,青岛市冰雪运动协会成立,刘晓颖当选协会首任主席。刘晓颖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她说,山东发展冰雪项目也赶上了一个契机——2022年冬奥会将在中国举办,这将是中国第二次举办奥运盛会,此前还没有山东选手登上过冬奥舞台,能否实现零的突破也作为现实问题摆在山东眼前。

  “不管大孩小孩,都叫我

  ‘小妈’”

  刘晓颖挑选徒弟,特别重视文化课。三年级以下,各科必须95分以上;四到六年级,各科必须90分以上,这是刘晓颖对学生的要求。“滑冰固然重要,但我的孩子学习成绩也不能差。”刘晓颖的父亲就是教师,从小就受到父亲的影响,喜欢看书学习。

  从训练短道速滑到照顾生活起居,刘晓颖打心眼儿里把小队员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不管大孩小孩,都叫我‘小妈’。有时委屈了,就抱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的队员最小的5岁。现在选材难在哪里?所有的小孩,我都要从零教,正常的话,是我从专业滑冰学校里,挑选优秀的,但是山东没有啊,都是业余学啊,平常正常上课,主要是寒暑假训练。”

  短道速滑队员青岛的孩子多一点,让刘晓颖犯愁的是队员流失严重。“留不住人!比如练夏季项目的学生,普通初中、高中,是可以接收的。而我们的队员是没有接收学校的,我们没有对口的小学和初中,孩子上学怎么办?所以我的学生从幼儿园、小学来的,到了小学毕业,我的学生基本流失,几十个孩子里头,我能留一两个,我就谢天谢地了。流失的就该上学去了。如果我的队员上的不是对口学校,人家学校就不放你出来训练,一天不来,两天不来,时间长了,就拉下了。我们竞技体育,一天不练,就不行。为什么上初中啊?队员初中毕完业后,才能上中专。现在是小学到初中这段,我的队员没有接收的学校。东北有专业学校,泼上水就是冰啊,就是冰场多,冰场多,学的就多。山东没这个条件。”

  刘晓颖说:“距离2022年初的冬奥会还有三年时间,我们由于起步晚,现有的队员和其他强队比还都偏小,除了安凯是90后,其余国家一队的都是00后,2022年奥运会他们算是适龄,但是现有水平和经验达不到独当一面的高度。我也和他们说,你们出去比赛不仅代表自己,也代表省市和国家,一定要有集体意识,服从安排,短道项目很多时候需要打配合,需要有个选手为队友保驾护航,尤其中长项目。我们队员就要一面锻炼全方位提升自己,一面做好服从集体利益的准备。”

  在今年的省政协会上,在分组讨论政府工作报告时,刘晓颖说:“听了领导的讲话,感到压力不小。我关注更多的依然是冬季项目在山东的发展和推动,也是紧跟国家‘三亿人上冰雪’的坚定目标,让山东的青少年感受冰雪的魅力,作为一名教练员必须冲在一线全力备战两运——2020年冬季全运会和2022年冬奥会。希望在全运会上获得更多奖牌,希望有山东运动员站在奥运会的赛场上。”

  2月17日下午4时许,省政协十二届二次会议闭幕。在返回住地的车上,刘晓颖把H5初页发到“15组委员交流群”,伴随着《我和我的祖国》的优美旋律,15组协商议政的瞬间在我们眼前不断展现。我很惊讶,短道速滑冠军竟然还会做H5!欣赏着刘晓颖的作品,车厢里不时爆发出委员的笑声。

  刘晓颖突然不语了,她说想她的孩子们了。

  临别,刘晓颖对我说:“奥运金牌是一名教练员和运动员一生所追求的最高目标,也是我们一直追寻的梦想。我在当运动员的时候没有实现这个梦想,希望我的运动员能实现这个目标,完成梦想。

初审编辑:魏鹏

责任编辑:赫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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