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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工有前途,但不是现在”

今年8月,济南市民政局再度购买了17个岗位,分别派遣到福利院、精神病院、救助站、社区服务中心、殡仪馆等单位工作。到老年公寓后,曲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每位老人建立关系,说白了就是混个脸熟。

曲怡在济南市历下区老年公寓前留影。

  本报记者蔡旭超

  2009年,济南市政府购买了7个社工岗位,一年多过去了,这7名社工都离开了原来的岗位。

  今年8月,济南市民政局再度购买了17个岗位,分别派遣到福利院、精神病院、救助站、社区服务中心、殡仪馆等单位工作。明年的今天,这17名社工能留下多少,还是一个未知数。

  曲怡就是去年7名社工中的一个,在坚持了一年后,终于在今年8月31日辞职。这一年来,她走过了怎样的路?又经历了怎样的困惑?从她身上,我们或许能感受到中国社工之路的艰难,并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在8月的最后一天,曲怡正式递交了辞职信,结束了为期一年多的社工生涯。她这样评价自己的工作:“我有一种观点:我们现在做社工,是在以弱势群体帮助弱势群体。”

  从无到有的突破

  山大社会工作系教授高鉴国于2008年创办了山泉社会工作服务社(以下简称山泉),但山泉的真正起步却是在2009年,因为当年政府从山泉购买了7个专业社工的岗位,其中,济南市民政局5个,历下区民政局2个,每个岗位3万-3.2万元。虽然数目不多,钱也很少,但这一步却是意义深远,因为这是从无到有的突破,标示着济南社工职业化道路的开端。

  时年23岁的曲怡就是这7名社工中的一人,她称得上是济南职业社工第一人。曲怡从山东财政学院毕业前就来到山泉实习,6月份参加了第二届社工考试并考取助理社工师,然后被安排到了历下区老年公寓工作。就这样,历下老年公寓迎来了首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名社工,曲怡也开始了她的职业生涯。

  社工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新鲜事物,那么社工到底能干些什么?不仅老年公寓的工作人员在一旁看着,曲怡也经常这样自问。按照学习和培训所得到的知识,曲怡着手开拓自己的工作,因为没有多少前辈的经验可供借鉴,她只有自己摸索。

  到老年公寓后,曲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每位老人建立关系,说白了就是混个脸熟。她每天都会巡楼,跟老人拉拉家常,并将他们的情况记录下来。她给每个老人都做了记录,不仅是姓名、年龄等基本资料,更多的是每位老人的需求、情绪等,希望能够制定出方案来帮助他们。

  记者去年第一次见到曲怡时,她正握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奶奶的手说话:“奶奶,我是小曲,还记得我吗?奶奶你今天真漂亮,我给你梳梳头吧。”曲怡说,老人见到陌生人时都比较排斥,需要花时间取得他们的信任,这是跟他们建立关系的一个过程。

  曲怡的努力也得到了回报,在山泉内部刊物上她曾写过一篇名为《珍惜》的文章,她这样写道:苦想半天,还是下不了笔,办公室有些冷,我就拿着笔和本到老人的屋里写。老人们对我都很好,听说我来写作业,又是腾桌子,又是腾座位,看我愁得写不出来,着急之情溢于言表:“怎么?还不知道怎么写吗?哎,真难!”“都是上头不好,让你写这么难的文章?”我扑哧一声笑了,面对着一群可爱的老人,我说:“我知道该写什么了。”

  抽烟的爷爷和读报的奶奶

  记者跟随曲怡走到3楼,一位老人在走廊的窗户边上抽烟,她上前打招呼:“爷爷,还在抽烟啊?你女儿还没来看你吗?等她来看你的时候,你还记得应该怎么跟她说话吧?”老人讪讪地笑着点了点头,在曲怡面前表现得像个小学生。

  曲怡告诉记者,这位老人喜欢抽烟,女儿工作忙不经常来看他,偶尔才会给他带包烟,他自己又没钱买烟,所以女儿每次来他都要烟抽,并且情绪容易激动,跟家人关系闹得很紧张。

  曲怡只能在老人身上做工作,她开导老人说:“爷爷,等你女儿来看你的时候,你好好跟她说话,先说‘女儿啊,你工作这么忙还来看我,真是辛苦了’,然后再跟她提要求。”曲怡还跟老爷爷模拟了几次见面的情景,曲怡扮女儿来看他,手把手教他应该怎么做,怎么说。

  回到一楼,一位老奶奶戴着眼镜坐在桌边看报纸,曲怡大声对记者说道:“这位王奶奶可有文化了,年轻的时候是个才女,还自己写诗在报纸上发表呢。她用自己的钱订了一年的齐鲁晚报和生活日报,每天上午就看报,还给别的老人读报呢。”旁边的老奶奶听到曲怡的话,高兴地合不拢嘴。

  曲怡辞职后,记者又跟她见了一面,问到爱抽烟的爷爷和读报纸的奶奶情况时,曲怡神色黯然,说:“爷爷他走了,我一看到他留下的茶缸就想哭。我从老年公寓离开的时候,奶奶哭得可伤心了,我也哭得稀里哗啦,对他们有了感情,很舍不得离开。”

  “现在做社工,是以弱势群体帮助弱势群体”

  曲怡每月工资在2000元左右,除去5险1金,实际到手的是每月1170元。就连这1170元也是拿得特别艰难,今年连续三个月曲怡没能领到工资,直到最近才补上。

  为了帮助曲怡,高鉴国教授从他的中加合作项目中拿钱出来给曲怡发工资,到后来实在发不出了,7月份,高教授就把曲怡调到济南救助站工作。

  到了救助站后,领导给曲怡安排了跟其他人一样的值班工作,值一天休两天,值班时只要安排好警察送来的流浪人员并维持好他们的秩序就可以了。

  “这个工作其实挺好的,休息时间很多,有时候还能发福利。但我找不到我作为一名社工在这里的价值,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运用我的知识来帮助那些人,没人来指导你应该做什么,怎么做。没有激励机制,无论我干得好与坏,都是拿这么多钱,看不到未来。”曲怡说。

  “心很累”,这是曲怡工作一年来的感受。曲怡每月都要以专业社工的方式给山泉写工作计划和总结,她在老年公寓和救助站也没有得到应有的理解和认可。“他们认可我的人,但不认可我的工作。”曲怡说,“老年公寓的院长对我很好,给我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还经常劝我换个工作,我考公务员时,他甚至还让我暂时不用工作,专心准备考试。但我所做的一切他们不会理解,不就是跟老人串门聊天吗,谁不会做?为什么要派你这个社工来?他们认为,只要有护工照料老人的吃喝拉撒睡就行了,我的存在没什么必要。”

  曲怡虽然辞职了,但她还是非常认可社工这份职业。她说:“社工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但不是现在。”曲怡还给记者发了一条短信:“我有一种观点:我们现在做社工,是以弱势群体帮助弱势群体。”


魏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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