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兵

　　在1947年解放石家庄的战斗中，作为一名机枪班的战士，牛振峰与敌人多次近距离激战。在抗美援朝战场上，时年22岁的牛振峰作战勇敢。在朝鲜近三年的战斗中，他见证了众多战友的牺牲和得来不易的胜利。今年已经91岁的牛振峰老人，由于身体原因无法讲述太多，但在其女儿牛惠萍及女婿刘力的帮助下，回忆了诸多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的经历。

　　【人物档案】

　　牛振峰，汉族，1929年6月出生于河北饶阳县。1946年7月入伍，入伍前在村里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军后，在冀中军区野战八旅历任战士、班长、副排长，先后参加了保北阻击战，解放石家庄、解放太原、进军大西北等战役，多次荣立战功。部队后改编为63军188师556团。1951年参加抗美援朝，参加了第五次战役和开城保卫战，先后任政治指导员、团政治处干事、组织股长、政治教导员，多次受到上级组织嘉奖，荣立三等功两次。

　　1958年3月，牛振峰被选送到南京军事学院学习，1960年5月份毕业后，被分配到西藏军区，在高原工作近20年。1979年3月，调至河北省军区保定军分区任副政委，1983年10月份离休。现常住保定。

　　星夜入朝 不断遭到敌机轰炸

　　1951年2月份，牛振峰作为第二批入朝作战的人员在山东曲阜集结，原部队被改编为63军188师。春节前的一个夜晚，牛振峰和战友们每人身背米袋，带两个手榴弹，三个人一床被子，身穿绒衣，装备全新的武器，不声不响由辽宁宽甸过鸭绿江入朝。

　　刚刚入朝时，牛振峰任562团政治处干事，跟随团首长一路行进。由于缺乏对付敌机的经验，部队经常在夜间遭遇敌机轰炸，瞬间就会有十几名战友伤亡。部队首长发现，之所以被动挨打，一方面是夜间行进时运输车开着车灯，敌机容易发现，一方面是当地敌特较多，总有人向敌军通风报信。为此，在后期的夜间行军中，部队所有人和车辆都关闭了光源，若是敌机投放照明弹就快速散开隐蔽，部队的对敌经验迅速丰富。

　　带领的12人 撤退后只剩孤身一人

　　1951年4月22日，第五次战役打响。这其中，铁原阻击战是第五次战役后期最激烈、最残酷的战斗。牛振峰所在的188师开始时是预备队，到了战斗第七天，前方的187师、189师已经拼得差不多了，188师随即顶到了战斗一线。接下来的七天七夜，在敌人的飞机轰炸和大炮的打击下，部队伤亡非常大，战斗力大大减弱。为了支援前方战斗，牛振峰受命带领12人自背弹药到前方补充部队。

　　在前往一线寻找部队途中，敌人的炸弹炮弹像下雨一样落下来，牛振峰身边的战友一个个不幸倒下。当牛振峰到达前方的二营阵地时，先前他带领的12人，已经牺牲了10人。牛振峰和两名战友在阵地上只看到了敌人，却没有找到自己人。

　　危急时刻，牛振峰碰到了特务连的一名电话兵。这名电话兵一眼就认出了牛振峰，赶紧朝他大喊：“敌人包围上来了，部队已经撤退，快撤吧！”

　　明白了怎么回事，牛振峰等人在枪林弹雨中急速后撤。等到牛振峰走出一个山沟感觉相对安全后，他扭头一看，发现此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战友们都已牺牲。

　　“在战争中，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刚才还活蹦乱跳的战友，瞬间就没有了……”牛振峰强忍悲伤，独自一人继续前行，心里只想着能活着回到部队，把自己知道的信息汇报给上级。记不清走了多久，牛振峰辗转找到了自己的部队。回到部队集结地后牛振峰才知道，他去增援补给的二营共有4个连队600多人，最终只剩下了几十个人。

　　铁原阻击战结束后，部队减员很大，为了补充兵力，1951年6月份，团里派牛振峰回国接了一次兵。牛振峰住在辽宁绥中县一个农村，上级分别从山东及河南送来了新兵。接到新兵后，就地进行短训。这些新兵经军训、入朝教育，特别强调了如何防空等战场知识，训练不到一个月就出发入朝了。到达朝鲜郡川某地后，新兵很快分到各部队参战，牛振峰又接受了新的任务。

　　战友流血牺牲 换来战斗胜利

　　第五次战役结束后，牛振峰跟随部队驻扎到“三八线”北侧、板门店以北地区，敌我双方成对峙状态。

　　牛振峰回忆，对峙期间，敌我双方各占领一条河的两岸，在南北两岸的山头上建起了较为坚固的阵地。敌人仗着他们飞机大炮的优势，不分昼夜向我方阵地打炮投弹，欺负我方火力弱。敌方不但把坦克开到山头上示威，有时还不定期地派小分队偷袭我军阵地。根据自己的特点，我军开展了神枪手活动，在摸清敌人活动规律的基础上，夜晚派出小分队埋伏到敌人活动地点，等敌人到达预定地点时发起突然进攻，趁机抓俘虏回撤。在一次伏击中，二营副营长陈正锡同志牺牲，是和敌人抱到一起与敌人同归于尽的。

　　在朝鲜西海岸防区驻扎时，有一天牛振峰在房后的水池边洗衣服，突然听到有飞机的声音。抬头望去，牛振峰发现有三四架敌机正在向他所在的驻地投弹。敌机离开后，牛振峰跑到所住房子里一看，房东家的一个小女孩和一名十七八岁的姑娘都被炸伤了。牛振峰和战友立刻带着两个女孩寻找医生包扎治疗。在此期间，牛振峰一直抱着其中的朝鲜小女孩，最终让其得到了有效治疗。

　　轰炸过后，在和战友寻找团部其他人的过程中，牛振峰等人走到一个山坡处时，听到好像有人呼唤了一声。循声而去，大家爬到山腰处，发现保卫股长张文卿被炸伤，一只手被炸断，肚子被炸破还流出一些肠子，情况非常严重。意志顽强的张文卿听到身边有人路过后，坐起来靠着大树，说了一声“我不行了”，这也是他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作为朝夕相处的战友，牛振峰非常伤心。不久，大家在稻田里又找到了团部理发员的遗体。

　　众多战友的牺牲，换来的是战斗的胜利。在西海岸防区期间，188师召开了第五次战役的庆功大会，庆功大会是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大山沟里用松枝伪装的会场开的。在这次庆功大会上，牛振峰见到了拼刺英雄苏文俊，排雷英雄姚显儒，563团八连连长郭恩志等同志。

　　牛振峰印象最深的，是后来被评为一级战斗英雄的郭恩志的战斗经历。在铁原阻击战中，郭恩志和几十名战友阻击了敌人七天七夜。部队弹药少了，就在深夜里组织小分队摸到敌人阵地偷敌人的枪弹补充。敌人进攻时若是己方弹药少，郭恩志就组织战士们用石头打击敌人。当敌人进攻前打炮时，郭恩志让大部分人员在工事中隐蔽，敌人要上来了，他们就短兵相接进行厮杀。有时实在困难，在粮弹供不上的情况下，郭恩志组织指战员高声歌唱，使敌人胆战心惊，那种气壮山河的伟大壮举震撼着敌人。

　　希望新一代年轻人再创辉煌

　　1953年战争宣告结束后，牛振峰回忆，宣布停战后的一整天里，没有了枪声、炮声和飞机的嘶叫声，当地的朝鲜人民群众高兴地烧起火把，又唱又跳整夜不眠，志愿军部队终于从潮湿黑暗的防空洞中走出来，可以尽情享受阳光，好好呼吸新鲜空气。

　　1953年9月底的一个晚上，牛振峰跟随部队步行到当地一个叫定州的火车站，趁着夜色上了火车。一路上，大家乘坐的都是闷罐车，在车厢里不能大声谈话，车上设有马桶，不准开门。

　　“开门吧，到祖国了！”当列车驶入安东（即现在的丹东）停靠后，车站上有人打开了车厢门。看到已经回国了，所有人都兴奋不已，纷纷挤出车门，踏上祖国的大地。那个时候依旧是深夜，激动的牛振峰和战友们，一起在站台上齐声高歌《歌唱祖国》，留下了热泪。

　　稍作休整后，牛振峰和战友们继续登上列车，于1953年10月1日到达邯郸以北的临洺关车站。这一天正值国庆节，让牛振峰感慨颇深。

　　“我永远怀念那些牺牲在朝鲜的战友们，为了保卫祖国，保卫和平，他们长眠在异国他乡，他们的音容笑貌，经常浮现在我的脑海。”牛振峰老人表示，看到伟大的祖国繁荣富强，他无比欣慰。牛振峰希望，新一代年轻人，能够接过红旗肩上扛，接过先烈手中枪，踏着英雄足迹走，跟着共产党，创造新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