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精粹
南非世界杯已接近尾声,四强激战正掀起最后一轮高潮。然而,与足球世界杯相伴同行的网络赌球案却也在暗处轮番上演,其涉案金额之巨令人咋舌。广西壮族自治区来宾市近期就破获了一起网络赌博大案。该赌博公司组织结构严密,采取“股东”、“总代理”、“代理”及“会员”等多层级金字塔式运营模式,几年之间,赌博体系遍布广东、广西、湖南、浙江、上海、福建等多个省、区市,成员数百人,涉案金额(下注额)累计上千亿元人民币……
本报记者莫小松常鑫
涉案金额累计上千亿元人民币,赌博体系遍布广东、广西、湖南、浙江、上海、福建等多个省、区、直辖市,成员达数百人——震惊全国的广西壮族自治区来宾市“1·26”特大网络赌博案近期宣布告破。
在世界杯激战正酣之机破获的这起大案,引起了社会的高度关注。日前,《法制日报》记者赶赴来宾市公安局,通过与办案民警以及部分犯罪嫌疑人的交谈,了解到此案侦破的始末。
“六合彩”案掀开冰山一角
办案民警告诉《法制日报》记者,早在2007年10月初,来宾市公安局接到群众举报后查明:该市一个“六合彩”庄家阳某(化名“肥羊”,来宾象州人)利用互联网长期在象州县收取当地赌民黄某、李某等人的“六合彩”赌单。经过部署,来宾警方于同年12月2日,分别在来宾市象州县和柳州市将“肥羊”等人抓获,缴获用于赌博的电脑、手机、银行卡、存折及账单一批,汽车3辆,赌资100多万元。
“搞赌球的庄家,不一定搞‘六合彩’；搞‘六合彩’的庄家,一般都会兼做赌球。”长期的网络赌博侦查工作让办案民警“先知先觉”。果不其然,在随后的侦查中,警方发现“肥羊”一案不过是隐藏在来宾、柳州等地一个巨大地下网络赌场的冰山一角:“肥羊”的上线是一个化名叫“阿胜”的男子,阿胜长期伙同陈某、刘某(化名“牛哥”)等人,在柳州市开设赌球网站,分发赌球账号,组织网络赌球活动。
2008年1月13日,由特警、治安组成的专案组在柳州市将主要嫌疑人陈某、阿胜及下线共7人抓获,同时查获大量该网络赌博公司的犯罪证据:2006年10月至2008年1月期间,犯罪嫌疑人陈某伙同罗某、刘某、覃某等人通过互联网开设“六合彩”及“地下球彩”网络赌场,网罗下线庄家数十人,并通过发放赌博会员账号吸引赌民下注参赌,以坐庄吃单和“抽水”等方式牟取暴利,涉案金额累计达数十亿元人民币。其他涉案的犯罪嫌疑人畏罪潜逃到深圳、上海等地。专案组民警跟踪追击,于2008年3月27日至28日,分别将潜逃回柳州的犯罪嫌疑人刘某、覃某等8人抓获,缴获了该“公司”的会议记录及相关物证书证。
尽管涉案金额越来越庞大,所抓获的嫌疑人也越来越多,但这座赌博冰山的全貌却未完全揭开。
经对案件的进一步深挖侦查发现,犯罪嫌疑人罗某经常与一个外号叫“老猫”的人有规律地进行赌资的对数与转账,这个“老猫”极有可能就是该公司的上线庄家。
通过核实,“老猫”真名赵绘莉,女,柳州市人,长期从事网络赌博,其身后有一个外号为“黑哥”的香港人组织庞大的网络赌博公司作支撑,赵在该公司担任会计,陈某的赌博公司只是该公司下属分公司之一。
抓捕工作一度陷入僵局
赵绘莉是网络赌博公司的一个关键人物,但其平日行事低调,深入浅出,接触的人极少。民警意识到,只有想方设法抓获赵绘莉,以此打开突破口,才能将该组织的其他主要成员一同连根拔起。就在专案组在柳州市张网以待准备抓捕时,赵绘莉惊觉潜逃到广东省,案件侦破工作一下陷入僵局……
无奈之下,专案组决定重新对案件线索进行梳理和排查,从未抓获的人员入手,重新经营其他下线,另辟蹊径寻找“黑哥”赌博公司的蛛丝马迹。
2009年间,来宾市公安局开展了3次抓捕行动,共查处了84名涉赌人员,缴获赌资1000多万元及赌博工具一批。2007年至2009年期间,来宾市公安局共查获该网络赌博公司涉赌人员142名,其中刑事拘留50名,逮捕起诉11名,收缴赌资1600多万元。
经进一步侦查发现,以上网络赌博案件相互交叉、错综复杂,涉及全区多个地市及外省市人员,涉案人员数百人、涉案金额上百亿元人民币。
鉴于案情重大,来宾市公安局将情况向广西壮族自治区公安厅作了汇报。自治区公安厅抽调精干力量成立“1·26”专案组对此案并案侦查,并协调了来宾、柳州、南宁、桂林等市公安局协助侦破工作。
2010年3月11日和31日,专案组分别在南宁、柳州、桂平等市两次实施抓捕行动,抓获“1·26”特大网络赌博案涉案违法犯罪嫌疑人41人,缴获电脑39台,查扣嫌疑车辆11辆,冻结涉案账户40个,累计冻结资金192万余元。通过对案件的进一步查处,警方更详细了解了“黑哥”网络赌博公司的相关情况。
拟转向国外操纵国内赌球
2010年5月初,专案组成员赶赴广东深圳,对“黑哥”网络赌博公司展开了全面的调查,并掌握了“黑哥”网络赌博公司的主要成员情况:
“黑哥”原名黎荣新,香港人,在深圳市开设了一家无名的网络赌博公司,公司组织严密,成员分工明确,主要成员有:刘某、赵绘莉、萧某、何某。为了保密和便于辨认,专案组将黎荣新、刘某、赵绘莉、萧某、何某分别取代号为1号、2号、3号、4号和5号人物。该公司利用互联网开设赌博网站,通过发放不同级别的赌博账户,在全国各地发展业务,涉案人员众多,涉及广西的柳州、南宁、桂林、桂平、北海等多个地市以及广州、深圳、珠海、上海、泉州等多个省外地市和直辖市,涉案金额特别巨大。
2010年6月3日,专案组收到可靠情报称:1号和2号人物正在广西梧州市签订某项商业合同,而且会在梧州市逗留一两天；同时还收到另一条消息称:由于国内打击网络赌博的力度大,查得严,所以该公司打算在世界杯开赛之前全体前往国外,在国外操纵国内的赌博,逃避打击。
两条突如其来的消息犹如惊雷,由于网络赌博公司的成员分布广泛,涉及区域广、人数多,且多数为异地抓捕,要在短时间内同时将该团伙成员一网打尽,难度非常之大。
专案组再三商讨最后决定:要在梧州市将案件的1号、2号人物抓捕归案,另外派出9个抓捕组分别同时赶往柳州、南宁、深圳、东莞等市对其他主要涉案成员实施抓捕；为防止涉案资金流失,专案组还派出11个银行冻结组分别前往全国17个市对涉案账户进行冻结。
2010年6月7日凌晨5时许,专案组展开统一抓捕行动,共出动警力136名,车辆32辆,分10个抓捕小组开展统一抓捕行动,在广东深圳、东莞、湛江及广西南宁、柳州等市,经历了几番波折后,终于成功抓获黎荣新等违法犯罪嫌疑人28人,目前已刑事拘留14人。
经初步审查查明,自2006年以来,犯罪嫌疑人黎荣新长期伙同境外人员在中国大陆开设网络赌博公司,并聘请犯罪嫌疑人刘某、赵绘莉、萧某、何某4人专门从事赌博业务及赌博账目的管理,在深圳、东莞等市设立专门的秘密据点,同时聘请专业人员对公司赌博账目和赌博网站进行管理及维护,从国外的“新宝”、“利记”、“沙巴”等赌博网站获取赌博账户后,在全国各地下发赌博账号,吸引赌徒投注,以占成或收取回扣等方式牟取暴利。公司组织结构严密,采取“股东”、“总代理”、“代理”及“会员”等多层级金字塔式运营模式,几年之间,赌博体系遍布广东、广西、湖南、浙江、上海、福建等多个省、区市,成员数百人,涉案金额(下注额)累计上千亿元人民币。
目前,此案的后续侦查工作仍在进行当中。
最后输家必是底端参赌者
本报记者莫小松常鑫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案子,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样子……”坐在对面的女人叫赵绘莉,40岁左右,是这个网络赌博公司里唯一的女性。6月30日上午,《法制日报》记者在来宾市看守所见到了她。
“我只是个会计,不拉单也不参与赌博,刚开始每个月领5000元工资,后来领到1万。”赵绘莉告诉《法制日报》记者,“我之前做化妆品生意,表妹夫(刘某)知道我会做账,就让我去帮忙。开始我并不知道这个公司是干什么的,后来才知道公司是搞赌博的,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因为我是管账的,想收手也难了。”赵绘莉很坦然。
据了解,操控着公司财务命脉的她非常聪明,尽管不是财会专业出身,但却无师自通,据说做账堪比专业财务人员。
对于自己应得的下场赵绘莉似乎“已经看得比较开”,但孩子成为其“软肋”。交谈中,她几次提到自己的孩子,说不希望孩子知道她现在的处境,“才10多岁,好几个月没见到了”。
除了赵绘莉外,记者在看守所还见到了这起网络赌博案中的几名犯罪嫌疑人,他们大多曾经有不错的生活,如今却倾家荡产、一败涂地。
据办案民警韦戈迪透露,网络赌博真正能赢的只有赌博公司及其代理人,他们通过4种手段“包赢不输”:一是通过技术处理,操控一些没有直播或者转播的小联赛,打时间差；二是参赌者一旦赢了,庄家也要扣掉10%到20%作为“手续费”,从中“抽水”；三是雇佣一些“精算子”,即“操盘手”,通过各种计算,设置一个最有利于庄家的赔率,赌客输多赢少在所难免；四是花巨资开发赌博专业软件,在技术上保证处在网络赌球“金字塔”结构中的下级根本看不到上级平台的情况,而上级平台总是能够监控到本级以下整个平台,使赌博公司轻而易举地可以开出或根据投注情况,适时调整有利于庄家的盘口和赔率。一些有实力的网络赌博公司更是可以通过对球员、教练、裁判甚至俱乐部的操控,影响比赛结果。
因此,在网络赌博公司攫取巨额利润的同时,“最后输钱的肯定是处在底端的参赌者”。而不明内幕的赌客,往往觉得自己欠运气或小赢过几笔后认为能赢得更多,于是越陷越深。
来宾市特警支队支队长黄金伟向《法制日报》记者介绍,作为新型赌博犯罪,网络赌博具有“参赌方便、诱惑力大、隐蔽性强和涉赌金额巨大”等特点,这给办案民警在侦破及取证上提出了新的挑战。
“传统的赌博可以通过收钱记录、赌金、口供等取证定罪,可赌球是在网络上进行的,代理人与赌客都是单线联系,因此极具隐蔽性。”黄金伟说,由于大部分赌球的网站服务器都设在国外,不受我国法律约束,因此,公安机关对网络赌球打击的主要目标就是赌球代理人。而这些代理人都是独门独户操作,再加上网上赌球证据易破坏,所以给取证工作带来极大困难,对侦查人员是个考验。另外,查证网络赌博离不开电子证据的收集与运用,但是我国现行的刑事诉讼法对电子证据缺乏相关规定。
《法制日报》记者了解到,从去年全国公安机关侦破的网络赌博案件看,投注额超过十亿元的案件就有近百起。据保守估计,每年我国因为网络赌博流失到境外的资金高达几百亿元,而赌博犯罪历来与涉黑、涉恶、绑架、勒索等严重刑事犯罪、经济犯罪以及腐败现象相伴相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