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淡人生自有味儿

2018-09-25 16:00:00 来源: 乡韵乡情 作者: 贾春国

    《董乡文学》杂志选稿平台第543期  

    从很小,我就爱恣意地到处游逛,还喜欢四处猎奇。

    童年时,我不但好凑热闹,还爱到那一般人不常去的地方,比如房屋之间的小夹道,尽管那种地方狭窄且到处是尘土,织满了蛛丝网,我还是经不住好奇,一次又一次地钻进去探查是否有秘密。还有年代久远的古墓,传说那是过去大户人家的,大都孤寂荒凉,有的已露出了黑洞洞的窟窿,我在放羊的时候,常把羊们撂下不管,一个人爬到高高的小山丛似得坟头上,小心地拂开遮蔽洞口的蒺藜棵、臭椿和野枸杞,怯怯地往里窥探,因看不真切,累得眼疼,正蹲在洞口困惑不已呢,我的羊已把集体的庄稼啃了一大片。我还常去放了破烂杂物的老屋,里面黑漆漆的,有些瘆人,我仍瞒着大人悄悄溜进去,好奇地这里瞧瞧那里望望,我也知道里面有老鼠、黄鼬,有时还会进来蛇,静静盘在某个角落,伺机捕食老鼠。这种地方连大人都不轻易涉足,我却不知深浅,乐此不疲。不过,这些阴森可怖的老屋倒有一样好处,就是一到夏天这里就成了最凉快的地方,放一张简易的木床,铺一领滑溜的芦席,准能睡个惬意的午觉。

  在我小的时候,家里有一口老西屋,就是这样一处让我非常向往,并经常去玩的所在。这是一口幽暗的老屋,墙壁灰黑,略有些斑驳,不知何年所建,唯一一处朝东的纸糊窗户,被我二大爷家的堂屋西山墙挡住了,门外紧邻左侧是二大娘烧火的饭棚,右边有一株梧桐,茂盛的叶子有芭蕉扇一般大。太阳每天只有很短的时间往这里照一下便不再光顾。这屋里有我奶奶的备用棺材,棺材头就在一进门的右侧略靠里些,在暗影里无声地昂着头。墙上隐约贴着早年的财神像,我太小,不清楚画的含义,光线又暗,看不太分明。画旁挂着一件破旧的斜衿长袄,大约是黑色的,现在回想起来,那至少应是民国时期的遗物,不知是哪位祖辈穿过的,在我看来已无保留的必要,却仍在那墙上挂了若干年。再往里走,有不知何年何月就放在那里的木柜,黑漆漆,死沉死沉的。存放陈年老货的木箱与古旧的抽屉挤在一起。有时地上还堆着厚厚的预备当柴烧的干苇叶。越往里,就会微微闻到潮湿发霉的味儿。静下来的时候,常听到老鼠“哧啦,哧啦”地啃噬木质家具。大人们说那是老鼠在磨牙,因为老鼠的牙齿就像人的指甲,如果不经常打磨就会不断地长。听这掌故时,我虽然对老鼠咬坏家具有些愤慨,但又同情鼠类的遭遇。现在我有了年纪,牙齿开始松动,不禁羡慕起老鼠来,有时妄想,要是能像鼠辈一样,也能长出新牙来,那该多好!几年前从网上看到,一些外国专家正在研究如何将老鼠的牙齿基因转嫁到人的牙根上,并预言这种技术很快会应用到临床上,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们还是无奈地补牙,镶牙,种牙,渐渐地,人们对网上的说法不再当真。但在这点上我是个乐观派,相信不久的将来医学一定能发达到让人类重新长出牙来,到那时我就又能大快朵颐了。但不管怎样,那时我是很烦老鼠磨牙的,每当躺下来闭目养神,刚要进入梦乡,它就像木匠不断地用锉子锉木头,扰得人无法入睡,烦急了我狠拍几下床沿,稍停片刻,又开始了,那么单调!单调得难以忍受。直到疲乏到实在顾不了许多,也就沉沉睡去。

  可能也是因为这屋里凉爽,尽管东西杂乱,古旧不堪,家里人还经常放一些吃的东西。旧历年临近,我有时会赫然发现房梁上悬着一颗硕大的猪头,是用一副铁钩子钩住的,猪脖粗粗的,骨肉裸露,却无血腥味儿。两只耳朵挓挲着,眼睛和嘴巴都很自然地闭住,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我隐约知道那是一口被杀不久的猪的头,我疑惑为什么只有猪头,身子哪儿去了?猪头又有什么特别好?我每隔一段时间独自推开沉重的木门进去,仰头朝幽暗的空中望去,发现猪头的表情依然平静如昨,没有任何变化。它的沉寂反而使我有了一种莫名的诧异,甚至有些害怕,有时怕到脊背发凉,自然更不会产生要吃它的欲望。不久年关来到,那猪头便被取下来拿到有炉火的屋里,人们用烧红的铁箸先是把两只猪耳朵里的毛烙焦,“吱”“吱”地发出难闻的焦煳气味,再刮干净猪脸上的毛,然后用锋利的斧头将猪头一劈两半, 泡洗干净,就开始上锅煮了。

  猪头不在了,只剩了铁钩子和连接房梁的麻绳静静地耷拉在那里,静静地吊着,我忽然又觉得屋里空荡荡的,好像少了点什么。这时感觉最突兀的就是那口奶奶的备用棺材了。奶奶七十多岁时被家里的黑驴踢伤了腿,只能扶着拐杖,行动自是不便,但她并不懊丧消沉,精神照旧,吃睡也正常。我记忆里,奶奶每天除了入厕,基本就是坐在北屋里紧靠门口的一把椅子上,吃饭喝茶在那里,看景打盹也在那里。她每见我走过,就亲切轻柔地唤着我的名字,让我过去吃她的糖块和白面卷子沾白糖,这是奶奶对我的优待。奶奶从内心里亲我,经常把我搂进怀里,让我装一会吃奶的孩子,我也喜欢依偎着奶奶,奶奶虽然八十多了,头发几乎全白,可我觉得奶奶很慈祥,很受看。有一年,秋天来得很突然,我家小院里一时旋起了凉爽的大风,长夏的潮热一扫而空。树叶“啪啦”“啪啦”地飘落下来,很多杨叶闪着清凉的光在地上翻滚几下便不动了,卷了边的桐叶起起伏伏,不肯安静下来,榆树和笨槐的叶片被刮得四处翻飞,过一阵子,都一溜一溜的,黄黄的绿绿的,铺在地上的凹处,还在不甘心地蠕动。我兴奋极了,先是满院子追逐着叶子跑,然后又抬起头查看树叶的来源,可能这是我有生第一次注意头顶上的天,我发现天空是那么蓝,清澈又深邃的蓝。各种大大小小的树叶盘旋着,飞舞着,不断地从深蓝的天幕里和邻舍屋脊的那边飞过来,忽悠忽悠地飘落到院子里和我的身上,我兴奋地大声朝着奶奶叫喊,奶奶被我的情绪感染了,也让我搬着她的大撑床子,放在院子里一块平坦的地方,她拄着拐杖走出屋门,坐下来,像孩子一般很有兴致地仰望突然变凉的天穹。这时有一列大鸟一边“啊”“啊”鸣叫着,扇着翅膀,匆匆向南飞去了。我立刻惊奇地大声咋呼:“奶奶,快看呀!天上有飞鸟!”奶奶并不惊奇,她慢悠悠地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那是大雁,天冷了,它们要回南方老家了。”然后低下头沉默了下来。我回头发现奶奶的神情忽然变得落寞黯淡,我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只觉得她的话很有味道,含着深意,虽然我说不上来,但印象很深。

  不管怎样,那时的我,从没有把西屋暗影里的那口瘆人的棺材和亲切慈祥的奶奶联系在一起,只是从大人嘴里含含糊糊地听说这棺材与奶奶有关。在这之前我没见过死人,也未见过躺着尸体的棺材,所以没有发生太多的联想。然而,每当看到那口棺材,我总是有一丝阴森恐怖,尽管我并不盯着那口棺材看,也不太敢靠近它。到现在我有时还在想,这恐怖究竟从何而来,难道棺材的形状和它的漆黑刺激了我?还是有更神秘原因?总之,我说不清楚。直到有一年初春的某个早晨,我还在睡意朦胧中,我的奶奶安详地永远睡着了,她躺进了那口棺材,但不是在西屋里,而是在奶奶住的北屋里。奶奶穿上了我从未见过的华丽的裙子,静静地躺在我一直看见的那口棺材里,脸上罩着一张黄表纸。她太累了,已经厌倦人世。我悲戚地走到她跟前,守候在一旁的一位老奶奶揭开那张黄表纸,说:“孩子,快看看你奶奶吧,以后再见不着啦。”奶奶安详地沉睡在黄表纸下面,不再和任何人说话,包括她喜欢的我。然而那时的我,并不十分确知奶奶已经永远地走了。

  许是周围的人多,也许是上了新漆,又朝着向阳的屋门口,那口棺材突然明亮了起来,不再是阴森昏暗的,但棺材前头那个大大的“寿”字因涂了金黄色而凸显了出来,非常扎眼,散发着难以名状的不祥气息,我感觉很不舒服。

  不管怎样,老鼠,棺材,家蛇,黄鼬,还有癞蛤蟆等等,我天生有一种排拒心理,就连那些没有棱角的老式家具,都不觉得好玩与亲切,但我喜欢西屋里的凉爽、幽静与神秘气息,时常一个人悄无声响地呆在里面出神,一呆就是老半天。家里人长时间看不见我,到处寻找,走到西屋门口,探进头去叫我的名字,“呼唤”打破了黑暗里的寂静,我赶紧答应,大人们立刻有些愠怒,又对我一个小孩子长久立在黑暗里觉得不可思议。

  西屋里还经常有一样东西让我留恋难忘,就是一年只能见到一次,并且也只能吃到一次的西瓜。那时每年的阴历七月十五前几天,父亲就去县城赶大集,买回一个大西瓜。节日未到,西瓜就放在西屋的大瓷瓮木盖上。西瓜多是椭圆,花皮,炎夏里小手摸上去光滑凉爽,感觉相当不错。之前,我见过一些瓜果,表皮有精致好看的,也有平平淡淡淡的,但这西瓜皮的纹路太奇特了,实在让我迷恋,我没事就盯着看,看到出神,还无视大人的一再警告,忍不住伸手抚摸它,想证实那花纹是不是有凸起,但并没有鼓的感觉。我惊讶西瓜的皮为啥竟能长成那样,浅绿底色上是墨绿的花纹,纹理规则又不规则,曲折有致首尾贯通,一道道的花纹透着只有西瓜才有的香甜。好奇怪,那时确乎仿佛闻到了西瓜的香甜!这西瓜的感觉比猪头好多了,更不用说那口棺材!可惜,每年就只有这一个西瓜,而且只放在那里几天。

  奶奶并不像我盼望的那样只是外出串门,而是真的永远地走了,她走进了永恒。奶奶离开了她活了一辈子的家,她在这个家里生了五男一女,虽然都长到了成年,临终却只剩两个儿子,而出殡入土时只有我二大爷在她身边,我父亲也就是她的四儿,还在百里之外的冰水里踩藕摸鱼,对奶奶的离去一无所知。事后回到家,父亲说那几天,心头一个劲儿突突地跳,跳得他心慌意乱,却怎么也想不到老母亲已在睡梦中与他永别!

  家里人找不到我父亲,只能按期发丧。躺在棺材里的奶奶,被很多人抬着,在亲人们的哭声中,簇拥着出了家门,到了村东北的一片荒凉的旷野上,回到了我爷爷的身边,一座稍显大些的土坟里。大坟前面紧挨着的是我大爷大娘与三大爷三大娘的坟,仿佛他们早已在那里等候着奶奶了,现在他们又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土坟前没有墓碑,守护他们的只有一棵大柳树,树的根须连接到坟里,安葬奶奶时,坟里渗出了水。大概是沾了水气,柳树积蓄了能量,地上的主干粗壮高大,直冲云霄。后来有一回,我跟大爷的大儿我的叔伯大哥去上坟,忘了什么季节了,只见高耸的树冠上,闪光的细叶浓密且透着野性的生机,在高空的风里轻轻摇动。天上的蓝不很清澈,破碎的云布满天际,缓缓流动着,看得我有些眼晕。下面的坟静静的,没见一只昆虫,坟上草青青,凉风里微微抖动,草里还有些野花也随着摇晃。大概,地下的亲人们能缘着这棵粗柳升到天上了吧,我这样想着,旁边小河里的鱼虾不时跃出水面,溅起小小的浪花,扩散成细细的波纹,很快又归于平静。小河并不宽阔,却水草丰茂,河水流过我家的坟茔,静静地蜿蜒向北而去……

  我们沿着河边回家,这一带人迹罕至,河崖长满了草,还有许多野菜,绽放着金黄、粉红和紫色的花朵……我的先人们并不缺少花草陪伴。

  我们向南走出老远,再折向西走过一道简陋的小石桥,无意间回首张望,坟已越来越小,小成一丛模糊的暗影,只有那棵孤柳静静矗立在那里,它依然挺拔高大!它上面是高远的天,四周一望无边的原野,与隐约的天际汇成无尽的苍茫。偶有落单的野鸟匆匆掠过,稍一迟疑,并不落在树上,又向远方飞去了。

  从坟地回来,我确信奶奶真的走了,她带走了那口棺材,还带走了属于她的那个世界。只留下了空寂的老北屋,那把老式木椅和抽屉,还有一把茶壶和四只茶碗儿寂静地缩在角落里。茶壶茶碗儿小巧玲珑,乳白底色上有精致的牡丹,红花绿叶,可我再也没心情去端详它们了。奶奶走后,那上面渐渐落满灰尘,晚辈们很少喝茶。奶奶在的时候,常来喝茶的是大门口过街对面的张老奶奶。我印象里,张老奶奶身形干瘦,尖下巴,不大的脸上满是皱纹,腰里总别着一杆烟袋,闲常时就颠着小脚走过大街,和我奶奶唠嗑,她习惯坐在奶奶对面一把高撑床子上,她的烟带锅里冒过一阵灰白的细烟后,很快便有火影一闪一闪的,她呼出的烟雾开始萦绕着茶桌上空飘散,我奶奶便把沏好的茶递到她手里。张老奶奶烟瘾大,也爱喝茶,但因为穷,家里很少有茶喝。张老奶奶很自重,我奶奶刚把头豁茶往她跟前茶碗儿里倒,她总是谦让说“我不喝酽茶。”奶奶过世后,张老奶奶没处去,在街上溜一圈,不由自主又到了我家,她走进天井,望望那口老北屋,有些犹疑,轻轻叹口气,只好拐到东屋找我母亲说话解闷了。有一天早上,张老奶奶忽然来到我家,一脸神秘地和我母亲说着什么,声音极低,我没有听清。但很快知道,原来张老奶奶不知攒了多久有了十几块钱,因为她一个人住的小屋没有上锁,玩的孩子又多又淘气,张老奶奶的钱放在哪里想想都不放心,就让我母亲帮她存着。张老奶奶有儿有孙,母亲恐传出去影响邻里关系,又不忍让她失望,就说:“张奶奶,你的钱搁在我这里怕也不合适,要不我用这钱零碎割肉给你做菜吃了吧。”从此,张老奶奶常在午饭时到我家吃青菜炒猪肉。春天里人们大多是干辣椒盐水煮萝卜,有肉的时候很少,肚子里都缺油水,我与哥哥放了学嗅着肉味儿,揭开锅盖儿眼睛直发亮,但母亲从不允许我们分享张老奶奶的小炒,尝一筷子也不行。

  自从奶奶走了,带我上坟的大爷家的“大臣哥”住进了奶奶空出的老北屋。他孤身一人,“大臣”是他的小名,“大臣”哥有大号,可能因为他一直打光棍,不算“成人”,所以很少有人称呼他的大号,而是叫他“大臣”,连刚会走路的小屁孩也跟在他后面“大臣”“大臣”地叫。我常为此愤愤不平,大臣哥却不在意,只是回头对着跟得紧的孩子说声“去!”孩子们便嘻嘻笑着走开。我猜大爷或者爷爷给他取这个乳名,兴许是希望他长大后能有大出息吧,可老天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大臣哥不但没能成为出息的人,就连老婆都留不住。听大人们说,大臣哥曾娶过一门亲,老婆是个斑秃,那女人一进门却没看上大臣哥,勉强待了几个月,有一次借口回娘家就再也没回来。我还听说大臣哥实际上一直没有沾过女人的边,秃头女人总是穿着衣裳睡,裤腰带扎得死死的,夜里有人去听墙根儿,回来汇报说“两个人好像成夜不睡觉,光打架。”早晨起来,大臣哥的脖子上果然有明显的抓痕,一道一道的血印子。女人们看了就同情地说:“唉!那女人肯定又没叫大臣碰着。”后来又找了几个女人,人家都没有相中大臣哥。大臣哥一辈子没有女人缘,我想主要还是他太老实,也就是无能,女人不喜欢无能的男人,女人找男人当靠山。论长相,他虽皮肤白皙,但看着不太精神,多少有点迂的样子,还有些驼背。女人也好色,女人并没有错。

  事实上,按照人们通常的标准大臣哥确实不算有能耐,首先太慢张,动作不麻利。跟着大伙在集体干活,老落在后面。心眼儿也不活络,还爱抬杠,认死理,为这都不愿和他搭伙。于是只好被派去干一般劳力不愿意干的活,比如挑粪。挑粪就挑粪,大臣哥并不嫌弃,大臣哥每天挑着两只大木桶,挨家挨户把粪尿挑到集体的庄稼地里去,一天来回好几趟。可他身上并不脏,也没有臭味。他劲儿不大却勤快,挑完粪,就去给集体的牲口割草,他是麻大湖里长大的,从小知道哪里的草长得多,长得好,他能不太费力地从芦荡里、河沟边扛回来一捆捆细嫩的青草。牲口吃了他割的草,膘肥体壮,毛色发亮。牲口见了他,兴奋地眼睛发光,打着响鼻,直摇尾巴。下雨天不能下地,别人都在打牌睡觉,大臣哥却不闲着,他把晒干的茅草按长短分成一缕一缕的,再挫成草绳子,草腰子,然后等晴天交到集体。这时,我就常见他坐在麦秸墩子上,眯着眼,默默望着屋檐上流下的雨水,一边挫,一边发愣。有时也会哼起乡曲小调,有点像吕剧,又不太像,或许是他随意唱的罢,听不清唱词,带点悲腔,然而他的神情并不显出多么凄苦,他依然向往着未来的日子。后来我知道,直到六十岁前他都渴望有个女人作伴,有个真正的家。过了六十岁,他的腰越来越弯,一直弯到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和人说活要费力地仰起头,手脚更不利索,还时常鼻涕涟涟。这时的大臣哥,自然不再奢想成家的事,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死后能与父母在一起。他心里一直有个阴影,担心因没有成家而不能葬入祖坟,他不想在阴间再孤独。靠着妹妹和叔伯兄弟们的照料,他活到了八十岁,在一个奇寒的冬夜里,一个人走了。

  不过,在我小的时候大臣哥的日常生活完全能自理,他办的饭,虽然大人们都说不算好吃,但那时的我却喜欢吃他蒸的干粮、拌的菜。爹娘知道了就骂我,说“你大哥一个人做饭不容易,你还去吃!”赶紧拿干粮给大臣哥送过去。

  大臣哥没有老婆,睡的却是一盘大土炕,大炕贴着东山墙,从北墙漫到南窗户,奶奶刚去世,他一个人住着有些空荡,正上中学的我二哥和小伙伴们就抱着铺盖过来和他作伴,这下北屋里顿时热闹起来了。(待续)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贾春国,男,1963年阴历10月21日出生于博兴县湾头村。

    国家教委直属的陕西师范大学文艺美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在山东省委机关报——大众日报从事记者和编辑工作二十余年。

    作者童年在风光如画的麻大湖上度过,与荷花、芦苇、菖蒲、古槐、茅屋、小桥流水、清风明月、碧水蓝天结下不解之缘。外地就职的他,年岁愈大乡愁愈深,为家乡一带湖光美景的消逝而痛惜伤感不已,常谓“精神家园从此不复存在,浓浓乡情何所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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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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