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乡文学》杂志选稿平台第863期

　　狗年的冬天快要过完了，泉城还没有下一场雪。只在初冬的某一天，飘了几片雪花，便匆匆离去。

　　没有雪的冬天，枯燥，单调，无聊。于是， 我每日都在期盼着雪的降临，祈祷下一场厚厚的大雪，下个透。然而，我等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失望。清冷瓦蓝的天幕上，偶有几朵云，棉白的、乌青的、成团的、散乱的，都没有歇脚的意思，悄悄地来了，又悠悠地飘过，直到消逝在千佛山那边去了，只给我留下了无限的惆怅。

　　有几次，好不容易盼来了漫天的浓云，空中似乎也感到了些许的湿意，要下雪了吧，转瞬却又化成了弥漫的雾，呛眼的霾。望着百无聊赖的原野，还有昏睡无绪的群山，我陷入了绝望。

　　没有雪的冬天，漫长，落寞，难捱。没完没了的灰色，让心灵干涸，思绪断流。像一只失去羽翼的蜻蜓，怎能寻觅到已褪色的童话，还有那迷幻的梦境？

　　几天前，我因事去了北京。以为，燕地靠近塞北，该有雪了吧？到了那里，仍不见雪的踪迹。列车飞驰的郊外，寒风呼啸，眼睛都累疼了，却连一小片积雪也没看到，哪怕在背阴坡地，只有枯枝败草在瑟瑟发抖。

　　京城的天空辽阔宁静，没有多少云。那几日，朔风紧，冷嗖嗖，凛冽刺脸。古旧的胡同，了无生气，暮气沉沉。行人缩着脖子，捂着羽绒帽。陌生的我，迤逦独行，走在街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只有一弯银月，无遮无掩，斜挂在蓝汪汪的苍穹。它映着护城河的水，静静地浸泡在那儿，一动不动，平添了几分冷漠。我不想再多看它一眼。

　　大地辛劳一年，该钻进雪被，融入梦乡，好好缓一缓，睡一觉，不应继续裸露干裂的肌肤煎熬了。

　　回到济南，我躲进家里，仍按捺不住，透过玻璃，眺望窗外依旧单调的远天，很不甘心地，数算着冬季的日子还剩多少，寻找雪的蛛丝马迹，渴望着一场浪漫的飞雪，哪怕比往年来的再晚些也行。我从早晨盼到后晌，从黑夜盼到黎明，盼来的却还是萧索，孤寂与无望。

　　我羡慕地看着朋友发来的微信视频，里面一场又一场的大雪、中雪，不停地下着。那是胶东某个海滨城市，那座城本来就美，银装素裹，愈发锦上添花，俊俏动人，但这与济南无关，仅多了层尴尬。

　　我只能一如既往，打发着一段又一段无奈的时光，不厌其烦地迎来每天的冬阳，甚感平淡、空洞、乏味儿。没有了雪，阴冷的日子里缺少了亲切与柔情，岁月等闲流淌，空白了多情的头颅，一任枯槁经年。我宅回自己的书房，放松疲惫的眼帘，迷蒙虚幻中，编织着雪的故事，回味着雪花漫舞的往昔，用生命中曾经的美好，聊以自慰苦涩的心田。

　　雪是清纯的，雪又最有灵性，最有味道。一场不期而遇的雪，能轻易改变我们的心境。大清早，雪光映窗，打开门，洁白晶莹，一个清新的世界扑面而来！雪光里，人们从心底透着兴奋，脸色白亮红润；雪光里，年轻人睫毛下的眸子分外清澈水亮。不似那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孩子们欢快地奔跑在松嫩的初雪上，踏出爽心的脆响，生活霎时变得轻盈滋润，满怀了充实与希望。

　　故事里的雪也别有滋味。彤云密布，漫天飞雪，踏琼趟絮，落难的好汉林冲，真个是悲苦苍凉。森森林海，茫茫雪原，孤胆英雄杨排长，让人敬佩神往。我发现，人们崇拜英雄，与恶劣环境，比如冰天雪地，渺无人烟，单枪匹马，强敌环伺的生死考验息息相关。“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深远开阔的视野，坚不可摧的钢铁意志，超越千古的万丈豪情，迸发在前途凶险未卜，周遭危机四伏的西北雪天荒原上，尽显了诗人的旷世英雄本色！

　　平凡如草的我，也有童年的冬天，那时下几场大雪，是自然不过的事，人们欣喜但并不意外。我不爱堆雪人儿，不喜打雪仗，也不忍趁雪打劫、张网以待，捕捉雪中觅食的鸟雀，更不高兴大人们把雪早早堆起，就愿意处处是皑皑的雪，喜欢墙头上，柴垛上，树枝上，铺天盖地，满是上天飘落的雪。也不要人践踏，去抖落。只愿放晴时，屋檐上挂满成排成列的凌锥；只愿留待来年，能有阳春白雪，残雪消融，溪流淙淙，田野青青……

　　然而世事并不总随我愿，勤快早起的人们总把雪扫开，露出灰黄的地皮，还要把雪运往村边小河沟里，流水又把它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幸好，我家的小屋上还有积雪，厚厚的，不曾动过，邻家的屋上也是。我和同伴兴奋地攀上高处，极目遥望，村里的屋顶一片片静白，衬着初升的炊烟。村外旷野也是白茫一片，直连天际，天尽头还泛着寒凉的雪光。

　　…… ……

　　算了，我已老大不小，再做这无益的雪梦，会惹人嗤笑。况且，在我的心原上，早已积满了厚厚的雪，那雪晶莹清凉，还一直在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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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贾春国，男，1963年阴历10月21日出生于博兴县湾头村。

　　国家教委直属的陕西师范大学文艺美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在山东省委机关报——大众日报从事记者和编辑工作二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