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采访的于珊珊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这幸福的一家三
口图，看到了他家女儿的漂亮。刹那间，她有点黯然，她忽然觉得自
己有点老了，虽然不过才25岁，但在一个美丽如花的18岁少女面前，
似乎也堪称“老女人”了。
　　她看到了顾跃进，她初见时的那个帅气的顾总，公众面前的那个
一表人才的地产老总，宝马车，名牌衣服，高大伟岸，目光桀傲。他
们分开有多久了？没有分开多少天，一个月？不到一个月吧，感觉上
却如此陌生，仿佛从来不曾相识。
　　她也看到了梁丽茹，一个温婉的女人，苗条，很精干，也很利落。
记得她曾经问过顾跃进，他也只回答说，他老婆是大学教授。
　　女大学教授，这在这个时代，不是个褒义词，戴眼镜，脸蜡黄，
皮肤表面颗粒粗大，上面布满熬夜抽烟备课熏出的蝴蝶斑。而梁丽茹，
却不像，完全是向相反方向发展。
　　奇怪，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于珊珊竟没有嫉妒，却只是想：跟这
样的男人过日子，不容易啊！
　　于珊珊带领着她的摄像，上前采访顾跃进一家。“对不起，打搅
一下”，她说，“一看你们就是幸福的三口之家。您的孩子也参加高
考了吧？今年是非典时期一次非常特殊的高考，您能跟我们谈谈您现
在的心情吗？”
　　这话是先对着一家之主的男主人说的。顾跃进乍一见到她，略微
有点吃惊，几秒钟的慌乱过后，待到摄像师的镜头一上来，他立刻调
整好情绪，面对镜头侃侃而谈：孩子是祖国的未来，幸福的家庭生活
对铸就孩子的心灵非常重要。
　　话筒又转向孩子的母亲梁丽茹，梁丽茹只简单地说：“人们都应
记住今天，也都不会忘记今年。”
　　最后又让豆豆说几句，豆豆说：“我希望我能考上理想的学校。”
　　采访毕。于珊珊说：“谢谢顾总。我也真心地祝福你们全家。”
　　然后，款款而去，从容、飘逸地走进6月的阳光里。
　　顾跃进和女儿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只有梁丽茹表情微妙。刚才她听到电视台女记者的一句“谢谢顾
总”，她无来由地就称呼他为“顾总”。这么说，他们应该早就认识
的。却要在她眼前装假，做戏。
　　现在，这一切还有什么关系呢？
　　顾跃进建议一家三口去吃一顿饭。豆豆拍手雀跃。这时，旁边的
一个同学喊她对一对题。豆豆转身走过去，跟几个同学叽叽喳喳对答
案。
　　趁这工夫，梁丽茹把一张纸交到顾跃进手里。
　　“离婚协议书”，她说。
　　“你……这是干什么？”
　　“我已经准备好了。”她说。
　　豆豆这时在一旁喊：“老爸老妈，快走啊！”
　　他们扭过头去，一起望着孩子。
　　6月的阳光如雨般洒在他们头上，肩上。
　　粉色的合欢花瓣铺满了草地两旁。
　　一群鸽子凌空而起，四处升腾愉快的哨音。
　　灿烂的天空在旋转，旋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