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官场上的事，你还不懂！”
　　宫复民行长终于出场了。
　　他亲自来找田萌生谈话。平时他很少来这里，有事都是一个电话
把田萌生叫过去。行长大人突然莅临，田萌生不在，而且把手机和BP
机全关了。大家都有些慌。
　　但宫行长今天耐心很好，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和大家打着招
呼，然后让燕华琼和舒芳芳分头出去找田萌生。
　　姗姗来迟的田萌生在他的顶头上司面前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尴尬，
而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田萌生知道宫复民会来找他的。这几天他故意吊儿郎当，什么事
也不做。
　　但一旦真的坐到宫复民面前，田萌生心里仍然有点忐忑。魏虹虹
有一句话并没有说错，没有宫复民就没有他的今天。
　　话题当然是由宫复民开头，出乎他的意料，宫只字不提他和魏虹
虹的冲突，更没有提苗炜提升的事，他先是轻轻松松说省金融界要组
织一个代表团赴美国考察，行里只有两个名额，经银行党组研究决定，
由宫行长和田萌生参加。
　　而满是怨愤的田萌生只是勉强地笑笑，说：谢谢领导的好意，既
然名额这么金贵，还是让比我重要的同志去吧！
　　宫复民点起一支烟，徐徐吐出一口烟雾道，我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也知道你的消息很灵通。不过，恕我直言，官场上的事，你还不懂。
　　田萌生冲动地说，我倒真希望自己是个白痴。你批评的对，我太
缺乏城府，其实，我也真不是当官的料……不过，有一点请你放心，
我田萌生任何时候都不做亏心事。
　　宫复民听到这里，脸沉下来了，他扔了烟蒂，踱到门口，拉开门
朝外看一看，又轻轻锁上。萌生，有些话对你讲讲也好，你知道苗炜
是什么背景？这个人的城府，和他的年龄太不相称了。过去我只知道
他是个聪明、勤快、听话、也能办事的人，说实话，对你们两个，我
从无戒备之心。可是，关键时刻，他突然亮出了一张王牌，你知道是
哪个领导出面为他讲话吗？简直是要挟我！萌生，官场有它的游戏规
则，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以为我心里就好受……我何尝不想用自己人
呢？唉！
　　宫复民叹出一口气，沉默了。空气仿佛有些板滞。这时，桌上的
电话铃响了。
　　田萌生拎起电话机，就听到那位知情人熟悉的声音，他脸上一惊，
想暗示对方一下，却来不及了。
　　知情人说，萌生，你知道宫某人为什么要提拔姓苗的？人家这是
一笔大买卖啊，苗炜的姐夫是市委分管干部的柳副书记，最近，管财
贸的韩副市长要调到省里去，据说宫某人被内定为副市长候选人之一。
最多，明年两会的时候就会明确。你说，他送了这么大的礼给柳副书
记，人家能不帮忙吗？
　　柳副书记虽然只是副书记，但他上面有人撑着，所以权力很大。
这个情况连田萌生这样的小科级也知道。
　　田萌生听得脸上呆怔怔的，血往上涌。宫复民注意着他的表情变
化，淡淡地问，是谁来的电话？
　　田萌生如梦初醒，赶紧放下话筒，说：一个朋友，随便聊天的。
　　宫复民走到窗前，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转过身，说：
萌生，你决不能泄气，这几年，你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也为我做了
很多事，我都记在心上。听我的，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经受住考验！
　　宫复民一番道理说的既语重心长，又无懈可击，但却只字不提他
与魏虹虹吵架的事，这等于给他留了余地，既往不咎了。但他方寸已
乱，如坠五里雾中。宫复民看了看表，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临走时他突然想起什么，问田萌生还有什么要求？
　　田萌生的脑子突然清醒了，说：我想动一动。我想下区里，离老
家近些。田萌生说，我娘身体不好，妹妹又出来工作了……田萌生是
要让宫复民知道，他宁愿离开城市，也要摆脱现在这种精神上受奴役
的生活。
　　而宫复民也把话说到底了：你要慎重考虑，别人可是削尖了脑袋
往城里钻，再说，你也不仅仅属于自己啊！
　　目送着宫复民钻进停在楼下的奥迪轿车，心里掂量着他留下的话，
田萌生突然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了。毕竟这些年来，宫待自己还算不
错。更何况，在宫复民的一盘棋上，他只是一个小卒子，宫要倒他，
易如反掌。即便那位知情人透露给他的情报句句是真，他也只能打碎
牙齿往肚里咽。
　　□　徐　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