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一场家庭大战
　　晃晃悠悠地出了酒店，田萌生好像走在崎岖不平的山岗上。脚下
磕磕绊绊的。现在他要上哪儿去，回家？和过去每一次迟回家一样，
没完没了地解释原因，然后别转脸，不去看她的表情，自己抱一床被
子睡到另一个房间去？
　　不，今天他要说不！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在自己的家门口，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按响门铃，而是掏出钥匙直
接开门，但转了几圈却无法开启。他知道，门被反锁了。　他用钥匙
敲着防盗门，里面电视机的音量骤然加大了。
　　魏虹虹在向他挑衅。
　　一股血涌上来，浑身都在发抖。他抬起脚一阵猛踢，巨大的声响
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他愤怒地用拳头捶打门框，吼道：开门！
　　门突然开了，灯光泻了田萌生一脸。也许是他的因愤怒而变形的
脸特别难看，魏虹虹尖叫了一声。田萌生身上浓烈的酒气几乎熏倒了
她，这又使她平添了一份愤怒。她还发现田萌生的目光有些异常，那
是一种埋藏得很深的本质的野性，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暴露出来。令
她心里害怕。她打算暂时放他一马，待弄清情况再说。便把田萌生往
一张长沙发上推，她打算让他先平躺下来，然后接受一杯醒酒的姜茶。
却不料田萌生粗暴地搡开了她，她险些摔了个趔趄。就在一霎间魏虹
虹又被激怒了，她不及深究田萌生何以如此蛮横粗暴的缘由，她只是
觉得站在她面前的完全是一个喝醉了酒在撒野的乡下佬，一举一动都
那么讨厌。
　　忍无可忍的是，田萌生还在地板上吐了一滩。一股酒酸恶臭的气
味在空气里弥漫。她简直要昏过去了。
　　魏虹虹大声命令他把外衣脱下来，把地板上的呕吐物擦干净。
　　要在过去，田萌生肯定乖乖地照办。
　　可现在田萌生死死地瞪着她，冷笑道，我要是不擦呢？！　　那
你就把它吃了。真像个畜生！魏虹虹想把他的气焰杀下去。
　　你说对了，今天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东西，不过，有的人恐怕连畜
生还不如。他咆哮着，一步一步逼向魏虹虹，但她没有退却，目光里
还有蔑视的意思。魏虹虹突然搬出平常用的杀手锏，说，我舅舅到处
找你，你竟然敢不回电话……
　　过去她只要一提到舅舅宫复民，田萌生就老实了，但现在田萌生
竟像个点着了的炮仗。别跟我提你那狗屁舅舅！好一个满嘴仁义道德
的正人君子，别跟我演戏了！
　　魏虹虹倒吸了一口气。田萌生竟然完全换了一个人样，她发现田
萌生全身颤栗着，完全被一种激愤的情绪所占据、支配。要是他手里
有一把刀，她相信他会杀了她。
　　田萌生，你疯了？我舅舅哪点对不起你，没有他哪有你今天，你
凭什么这样污辱他？！魏虹虹调整一下自己，开始反击了。
　　田萌生用手指指窗外，说，是他不把我当人，我还一直以为自己
是个人呢，可一直在当猴子，被他耍弄！
　　魏虹虹若有所悟，气狠狠地说，我明白了，一定是这一回我舅舅
没让你如愿，是吧！你不想想他的难处，反而撕下脸皮、破口大骂，
只有乡下佬才是这样的德性！
　　田萌生牙齿咬得咯咯响，今天我要代表所有乡下佬，好好教训教
训你！说罢，他一脚踢翻魏虹虹身边的一只红木花架，应声倒地的则
是魏虹虹平时最喜爱的一只景德镇薄瓷花瓶，几支新换的康乃馨散落
在地板上。
　　魏虹虹跳起来大骂：臭乡下佬，臭乡下佬！
　　田萌生挥起拳头，却在空中停住了，魏虹虹不失时机地尖叫起来，
打呀，打呀，你个臭乡下佬，有种你就打！
　　田萌生管不住自己的胳膊了，他听到自己的拳头落在魏虹虹脸颊
上所发出的沉闷的声响，魏虹虹一头栽倒在沙发里，她发出更为尖厉
的哭嚎，似乎把这一场家庭冲突推向高潮。
　　儿子阿宝在自己的卧室里大哭起来。田萌生进去一看，阿宝一脸
的眼泪鼻涕，紧张地望着他。他歉意地拍拍儿子的额头。阿宝说爸爸
你喝酒了？
　　他无言以对，只是擦干儿子的眼泪鼻涕，让他睡下，掖好被子，
然后关了灯，带上房门。当他回到客厅里，魏虹虹已不再哭嚎，而是
抱着电话机，声泪俱下地诉说什么。他知道她在搬救兵了，他发现她
的半边脸颊已经淤肿，他预感到紧接着还会发生很多事情，来吧，迟
早要来的都来吧，大不了老子滚回田家村种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