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生淮南则为桔，橘生淮北则为枳”，对民营经济的南北差距，
已经形成的共识是整体环境的差距。在省工商局所做的18页一万多字
的调查报告中，有13页细说了南方三省已经被证实的成功经验，其用
意显而易见－－通过比较增加压力和紧迫感，之后，省工商局提出了
促进我省民营经济发展的四大建议。
　　显然，这一万多字的考察报告无法浓缩我省民营经济与粤浙苏三
省的差距，所以，本报记者请带队去三省考察的省工商局党组副书记、
副局长王天仁来解读《关于广东、浙江、江苏三省个体私营经济发展
情况的考察报告》。
　　一念之差差之千里———
　　思想不够解放是最大的差距通过学习考察，我们认为，我省与粤、
浙、苏三省在个体私营经济发展方面存在明显差距，主要体现在：一
是思想不够解放。这是我省与粤、浙、苏三省最大的差距。表现在对
发展个体私营经济的重要性和必然趋势认识不够，怕这怕那，放不开
手脚；经营者“小富即安”的思想比较普遍，缺乏干大事业的雄心，
政治情结重，怕政策变、怕露富。
　　王天仁：在考察中，我们接触过当地工商部门、企业经理、小老
板，感受最深的就是思想观念的不同，这是最大的差距。这种差距时
时刻刻都能体现出来，如果细分一下，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方面：
　　历史文化的差异。如果追根溯源，我们发现，历史上，南北方对
农和商的认识就不同。南方人一直很重视商，所以出现了粤商、闽商，
从春秋时期的范蠡陶朱公到清末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南方人的经商活
动一直不断；而北方人重农抑商，认为弃农经商是懒惰、投机，这种
思想从战国时期的秦朝即开始，商鞅变法其功昭昭，但重农抑商的政
策从此开始，一直束缚着北方人。
　　财富观念的差异。到南方考察，明显感受到普通民众对财富的坦
然和肯定，他们看到别人挣钱了，很羡慕，马上想办法也赶快赚钱，
或者几个人合伙一起赚钱。但北方人不同，看见邻居富裕了，不是想
办法也赚钱，而是心生嫉妒甚至仇恨，想办法去阻止人家赚钱。这种
财富观念的不同，形成的社会氛围是，南方人人想赚钱，大胆地赚钱，
互相帮助着合伙赚钱，而北方即使有人想赚钱，也放不开手脚，怕这
怕那，怕露富。
　　政府境界的差异。对什么是社会主义，什么是市场经济，南北方
政府在认识上存在着差异。北方一直认为，社会主义就是公有制经济，
如果非公经济过半了，就不是社会主义了。表现在政策上就是歧视民
营经济，在项目贷款、税费征收、市场监管等方面对民营企业不公平
待遇。
　　但在南方的某些地区，如南海，在改革开放初期就提出“六个轮
子一起转”的发展思路，民营经济就是其中的一个轮子，从那时起，
他们就对民营经济一视同仁了。曾经戴着“红帽子”的民企也摘掉了
帽子，但直到现在，我们有些民企还不敢摘掉“红帽子”。培育出美
的、科龙、格兰仕等名牌企业的顺德从1996年起就提出“九个一视同
仁”，在土地使用、税收、各种收费、贷款、政府政策等九个方面对
民营企业一视同仁，但7年后的今天，我们还没有实现九个统一！
　　三省都把发展个体私营经济作为政府关注和服务的重点，加强政
策支持和指导。广东省政府于1998年初下发了《关于促进个体私营经
济发展的通知》后，省委、省政府又于1999年8月作出了《关于大力
发展个体私营经济的决定》，出台了12项政策措施。省人大还于1999
年7月1日颁布了《广东省个体工商户和私营企业权益保护条例》，首
开全国先河。最近，省委、省府又专题召开了高规格、大规模的全省
民营经济工作会议，张德江书记亲自讲话，进行表彰和再推进。浙江
省委、省政府1997年以来先后下发了《关于进一步推进我省乡镇企业
改革与发展的若干政策意见》、《关于大力发展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
经济的通知》等多个促进个体私营经济发展的文件，1998年省委、省
政府专门召开了全省个体私营经济工作电视电话会议，并对不利于个
体私营经济发展的政策、法规进行了清理。江苏省委、省政府于1997、
1999、2001年三次制定下发了加快发展个体私营经济的决定或意见，
2000年底召开了全省私营个体经济工作会议，21个部门随后制定贯彻
落实办法。省人大1998年颁发了《江苏省发展个体私营经济条例》，
1999年颁发了《江苏省发展民营科技企业条例》
　　。王天仁：另一个差异是企业家发展观念的差异。北方民营企业
家“小富即安”的思想比较普遍，赚了一点钱就不思进取了。但南方
民营企业家都是大手笔、大举措，以谋求大发展。这种观念的不同，
造成的结果是去年温州人均存款达12万元，而我省经济发达的青岛、
烟台、威海等地人均存款不过两三万元，仅为人家的零头。春节前10
天，在外地赚钱的温州人往家里的汇款达到了25亿元。
　　私营企业在本地的发展空间相对饱和时，温州的民企又开始向外
拓展了。去年，温州的民营企业家联合起来到上海郊区集中购买了10
00多亩地，建立“温州工业园”，听说今年还要买几千亩，气魄大得
很。不少温州人在上海买了房子，孩子也送到上海上学。而我省的民
营企业走出去的很少。
　　三省个体私营经济普遍进入大发展、大提高阶段，呈现出“大、
高、外”的发展趋势。
　　到2002年底，广东、浙江、江苏三省注册资本l，000万元以上的
私营企业分别达4437户、2356户和1290户，1亿元以上分别有100户、
68户和25户；私营企业集团分别达262户、342户和147户。2002年，
温州市私营企业户均注册资本达到121万元；许多企业的产值超过10
亿元甚至百亿元。广东华为技术有限公司年产值超过200亿元，美的
集团年产值超过100亿元。仅顺德一个区就有93户私营企业的年销售
收入超过了1亿元。
　　广东省有进出口经营权的私营企业近6，000户，约占全省的一半，
2002年出口额40亿美元，占全国同期私营企业出口额的30.2％。广东
格兰仕公司除巩固国内生产基地外，还在欧洲、北美等地打造了微波
炉制造王国，其产品现已占国内市场的70％、国际市场的25％。浙江
省形成了1.58万户的私营企业出口大军，2002年出口交货值884亿元，
1，573户私营企业与外商合资，私营企业在俄罗斯、阿联酋、越南、
巴西、意大利、荷兰、南非等国家开办商城和专业市场20余个。温州
私营企业打破日本打火机垄断国际市场的局面，国际市场占有率已达
80％以上。温州的康奈集团，自2001年起将专卖店开到了巴黎、纽约，
成为我国皮鞋业首家走向国际市场的品牌专卖店，目前已在国外设专
卖店23家。江苏省2002年底已有2，211家私营企业取得自营进出口权，
年出口额71.5亿元，比上年增长118％，仅苏州市就有与外资企业配
套的私营企业600多户。江苏还在苏南设立了6个私营外贸企业创业园，
入园企业注册资本只需100万元即可。
　　王天仁：所以，我想，省政府提出的将在全省范围内开展一次思
想解放大讨论是很有必要的。对老百姓而言，讨论的内容当然不是如
何促进民营经济发展，而是要他们转换观念，树立市场意识、拼搏精
神、吃苦精神。北方的老百姓如果像温州人把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放
出去打工、创业，他们一万个不放心，他们认为只有万不得已才让孩
子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工。而温州人认为不能“家雀不离房阁檐”，
老在家门口打转。所以，温州760万人口中，在外做生意的有154万，
而在温州打工的外地人也有100多万。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改革开放头二十年，温州
人为我们打工，后二十年，我们恐怕就要给温州人打工了！南方的一
些私营业户，已经瞅向我省的一些领域和地域，像广东香江集团已在
聊城、临沂等地投资建市场、搞物流，瓜分我们的市场。
　　所以，以后就得“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抓紧转变思想赶上去。
现在，南方的民营企业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而我们的多
数民企还处于积累阶段。
　　结构之差失去竞争力———
　　所有制结构和产品、产业
　　结构的差异是第二大差距
　　近几年来，三省都把发展个体私营经济作为推动经济增长的主要
措施，个体私营经济已形成“整体推进，快速发展”的态势，在国民
经济中的地位与作用不断提升。三省的人口都少于我省，浙江仅有我
省的一半，但个体私营经济的发展情况明显快于我省。2002年底，广
东、浙江、江苏三省的个体、私营企业户数、从业人员分别达到175.
3万户、360.7万人，25.9万户、273.5万人；152.9万户、289.5万人，
24.7万户、390.1万人；157.3万户、286.5万人，28.6万户、363.7万
人，在全国稳居前三位。广东个体私营经济创造的GDP超过4000亿元，
浙江、江苏也都超过3000亿元，分别占本省GDP的35％、51％和30％。
部分市、县个体私营经济创造的GDP占总量的70～80％，甚至更高。
个体私营经济上缴的税收也非常可观，广东、浙江、江苏三省2002年
分别达到320亿、208亿和195亿元。这些指标都明显高于我省。个体
私营经济已经成为三省推动经济发展的主要力量，并为三省赢得了经
济发展和体制创新的先发优势。
　　我省公有制经济比重太大，不仅影响国民经济发展的活力和后劲，
也不符和党的十六大精神和生产力发展的要求。因此，必须把所有制
结构调整作为山东国民经济发展的首要问题，提上重要议事日程。要
把近五年作为发展的关键时期，其目标可考虑为：三年内，将个体私
营经济占GDP的比重提高到40％，五年内达到50％。长远目标可定为：
个体私营与国有集体、外资经济各占GDP的三分之一，大致形成“三
分天下、各得其一”的战略格局。
　　王天仁：思想解放后的第一大举措应是所有制结构调整。目前我
省的经济成分构成，从工商企业注册资本构成来看，公有经济占2/3，
非公经济占1/3。
　　这表明我省前一阶段对国企改制认识上没有完全统一，改制力度
不够。有些企业名义上改制了，但改制不彻底，实际上没有完成改革，
这样企业活力就不足。国企较多，这也是和南方的民营经济比起来缺
乏后劲的一大原因。
　　但这恰恰是山东民营经济发展的潜力和机遇所在。国企改制，改
为民营，山东的民营比重就可以一下增加许多，实力壮大许多。
　　国企改制，应该借鉴苏州的做法，设定一个时间表，限期改制。
如果到期不能完成改制，政府就组织公开拍卖。某些企业资产规模过
大，可实行两步走，第一步改制是国企先留一部分资本，如30－40％，
几年后再将剩下的30－40％拍卖出去。
　　有些人担心改制会引起国资流失。如果改制实行公开拍卖，全国
范围内的法人都可以参加，国资就不会流失。那些资产特别大的企业，
如果本地民营企业消化不了，可以请省外的大民企和外商来解决。
　　浙江省从培育市场起步，促进专业市场、特色产业和中小城镇联
动发展，形成了鲜明的区域块状特色经济。目前，全省把抓122个省
级乡镇工业专业区和近100个特色工业园区建设作为工作重点，在原
有“一乡一业、一村一品”块状经济的基础上，引导企业向园区聚集，
打造“中国鞋都”、“中国服装名城”、“中国电器城”等一批高素
质和专业化的产业基地。江苏省现有县以上政府批准的工业园区1，4
04个，园区经济占中小企业经济总量的20％左右。仅苏州就有200多
个私营经济园区，其中国家级5个、省级10个，产值600亿元。2002年
全省新增私营企业中，有1/3落户经济园区。
　　王天仁：在许多山东人的眼中，小生意不值得做，不屑去做，像
小小的打火机。但温州人从小处入手，把市场做大，把市场份额做大。
温州原来只是一个县，最初有600多家鞋厂，后来因为打假“火烧温
州鞋”减少到400家，现在又发展到了几千家，占了全国市场的20％。
在专业化分工越来越细化的今天，这是符合市场经济发展要求的。
　　我们可以借鉴他们的经验，做块状经济、特色产业。现在，山东
也有一部分地方在搞专业化，但规模都比较小。所以，我建议，中小
企业开始就专业化，不要忙着铺摊子搞多元化，把一个产品做大做强
做精，才有市场竞争力。
　　环境之别差出大趋势———
　　社会环境是第三大差距三省都通过成立贷款信用担保公司等方式，
提高私营企业的融资能力。广东省政府今年拿出19.2亿元，专门用于
扶持个体私营经济，特别是向贫困地区倾斜。浙江省从1998年起，每
年用于支持农业龙头企业的贴息资金3000万元，今年又安排500万元
财政贴息资金用于农产品加工业发展；2001－2002年，每年安排1000
万元贴息资金，支持乡镇工业专业园区建设。江苏省由省财政拨款2
亿元作为启动资金，以省国信集团为主发起组建省贷款担保公司，省
市县三级信用担保体系已初步形成。
　　王天仁：山东的路全国有名，高速公路已经突破2300公里；山东
的自然资源很丰富，山东人也诚实、厚道。但山东的发展软环境总体
上不如南方宽松。所以，我们需要改进的是政策环境、法制环境、管
理环境。
　　张高丽书记在政府提速会上说过：“所有的政府机关都是服务机
关，所有的工作岗位都是服务岗位，所有的国家公务员都是服务员。”
希望政府部门都能这样认识自己的工作，树立以企业家为本位的观念，
而不是“官本位”观念，把企业当作自己的伙伴、自己的客户。因为，
企业是我们的衣食父母，经济发展归根到底要靠企业。
　　观念转变了，政府才能为企业提供更好的服务。如降低门槛、开
放市场、减少程序、提高效率，在市场准入、税费征收、市场监管等
方面一视同仁。对民营企业存在的不规范问题、轻微违章情况，可以
采取预先警示、限期改正的方法来规范，而不是一棍子打死。工商局
的红盾帮扶就是一个很好的举措。在4月12日的民营企业做大做强座
谈会上，工商局已经跟50家企业签了帮扶协议，各地工商系统的帮扶
协议也将陆续签定。
　　同时，山东行业协会的作用也没充分发挥出来，有的协会甚至形
同虚设。但南方行业协会正在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历史上的如烟台
的“福建会馆”、聊城的“陕山会馆”，现在的温州有“打火机协会”
、“皮鞋协会”等多个协会。这些协会、商会不仅为企业提供信息服
务，帮助企业解决融资难问题，协助企业进行党组织建设，而且在企
业走向世界市场的过程中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如组织反倾销、组织企
业参与国际论坛、展示等活动。可以说，在政府逐渐转变职能，把一
些职能移交给协会的时候，行业协会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希望山东
的行业协会能够尽快认识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