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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1年1月
《八小时以外》杂志
2000年9月18日，悉尼，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响彻在奥运会体操赛场上，这一天，中国男子体操队47年来第一次圆了奥运男团金牌梦。高高的冠军领奖台上，一位刚满18岁的山东小伙子骄傲地昂起了头，他就是中国体操队里最年轻的主力队员邢傲伟。邢傲伟胸前的这枚灿灿金牌，不但结束了山东奥运金牌为零的尴尬记录，也揭开了一位下岗女工，离婚后14年含辛茹苦独自哺育儿子成才的故事。
2000年10月下旬的一天，笔者在烟台市一座昏暗的居民楼的七楼，采访了这位40岁的单亲妈妈张玉萍，并被她18年来的挫折、坚忍和执着的母爱所感动。
孩子呱呱落地，那曾经的爱情渐渐远去
1981年， 21岁的张玉萍经人介绍与邻单位的一位姓邢的小伙子相恋结婚了。
张玉萍是天津航道局烟台二处的一名话务员，为人开朗、大方，有着要强的性格。婚后，他们借住在张玉萍母亲家的一处平房，虽然只有8平方米大小，但小两口卿卿我我， 幸福的喜悦却并没有让他们感到多少清苦，不久，张玉萍怀孕了。
第二年的2月，一个男孩儿呱呱落地。张玉萍给孩子取了个意味深长的名字：“邢傲伟”,她希望孩子能成为一位令人骄傲的伟男儿。
由于工作岗位的需要， 张玉萍只歇了一个多月的产假就上了班。这时，丈夫的工作发生了很大变动，几乎是长期住在外地。天津航道局烟台二处远离市区的家，要上班，每天6：30就必须出门等班车。“怎么办？”张玉萍说，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也舍不下襁褓里嗷嗷待哺的儿子！上班的头天晚上，她叫来了自己的妈妈照顾傲伟，母女俩谈了一宿，虽然老人一再劝她放心去工作，但张玉萍还是早早就爬了起来，她抱起睡梦中的儿子，亲了又亲，用奶水把他喂了个饱才背起包出门。
接下来的一天里，张玉萍始终放不下牵挂孩子的心。傍晚下班，临近家门就听到孩子嘶哑的哭声。原来，孩子睡醒了哭，哭累了再睡，整整一天没喝下半瓶奶粉。张玉萍紧紧抱起儿子，眼泪一下子淌了出来。今后孩子怎么办？她思前想后，想不出办法。
一连几天，天天如此，虎头虎脑的孩子开始越来越瘦。张玉萍下了决心：“放弃眼前舒适的这份工作，只要能让孩子吃上奶，什么工作都行！”主意已定，张玉萍找到领导求助。这时，天津航道局烟台二处正在筹备三产，临海码头开设了个小卖部，还缺个人。张玉萍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就在邢傲伟56天的时候，张玉萍带着他一同上班了，虽然没了让人羡慕的安逸工作环境，虽然还需要早起赶班车，但毕竟能和儿子时时刻刻在一起了。小卖部只有两个女人，自负盈亏。她们常常一人看店照顾孩子，一人骑着三轮到市里进货。
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大约过了两年，邢傲伟会走路了，开始越来越调皮，常常抓着小树杈翻跟头，海边的风吹日晒把他晒得像个黑蛋，船员们都叫他“勇敢的小刚果”，张玉萍却越来越揪心。
邢傲伟被妈妈送进了烟台市芝罘区幼儿园，幼儿园里的集体生活并不能让生性好动的他安静许多。玩游戏，他倒着爬滑梯再向下跳，衣服经常被滑得一道一道的口子。张玉萍说，多亏自己会做衣服，常常有同事街坊找来帮忙。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劳累了一天的她开始为孩子缝衣服，用剩下的布头拼起小猫小狗的图案补上。
日子在拮据孤独中一天一天过去，性格的疏离使丈夫越来越少回家。张玉萍开始听到有关丈夫的风言风语，经过无数次的争吵，他们分居了。
一次，刚刚驮回一袋大米的张玉萍准备做饭，一没留神，不懂事的孩子蹲在盛米的盆上拉起屎来。恶作剧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想想种种委屈，张玉萍狠狠扬起了巴掌……
那天晚上，张玉萍和孩子谁也没吃饭。孩子害怕地早早睡了，望着儿子挂着泪的小脸和“再也不敢了”的呢喃，懊悔的张玉萍擦擦泪，跑到厨房，给孩子做了满满一碗鸡蛋汤。叫醒孩子，她边喂边想：“怎么能让孩子跟着一块痛苦呢？失去了爱情，可我还有儿子啊！决不能让孩子再享受不到母爱！”
婚姻遭遇红灯，干裁缝也要编织儿子的未来
傲伟四岁那年，张玉萍 平静地与丈夫分了手，她只提出了一个条件：决不放弃儿子！
小傲伟成了张玉萍最后的心灵寄托。
张玉萍家也算得上是个体育大家庭。她的弟弟酷爱足球，曾经被山东足球队看中，却因父母舍不得他远去而没有成行。表弟是我国最早的一批帆板运动员，在亚运会上取得过优秀成绩。张玉萍自己上小学时就练过短跑和体操，只是后来上山下乡才无奈中断了自己的体操梦。傲伟的活泼好动让她产生了尘封已久的念头：“送儿子练体操，去圆自己未圆的梦！” 他一次次把孩子送到业余体校，都因为太小而被拒收。
转眼间邢傲伟5岁了。一次，张玉萍在去接已转到南关小学学前班上学的儿子放学，路上，恰巧碰到了自己当年的体育老师王玉福。13年没见面的师生俩高兴地聊了起来。当知道王老师已调到芝罘区体校干体操教练的消息后，张玉萍激动地要求把儿子送去练练。张老师问了问孩子的情况后，答应“第二天把孩子送来看看！”分手时，得知张玉萍要到南关小学，张玉福便委托她帮忙打听一个孩子。
“谁？”
“邢傲伟。”
张玉萍顿时愣了：“那就是我儿子啊！”
原来，王教练此前去过芝罘区幼儿园大班挑小队员，无意中听园长说他们这儿刚刚转走了个“建园20几年来最调皮的孩子”，细数完邢傲伟的种种调皮故事，王教练动心了。他曾经两次跑到南关小学学前班大班找这个孩子都没找到。张玉萍一听笑了，难怪王老师两次扑了空，按照傲伟的年龄，他才上小班 啊。
第二天，张玉萍带着孩子去了体校，教练当即把小傲伟留在了体操房。晚上，傲伟回到家里，全然没有了往日的蹦蹦跳跳，一个劲嚷着腿疼。张玉萍知道，这是孩子走向体操之路的第一课——先把韧带拉开。而在基层体校，拉韧带的压力全靠教练的身体往孩子担起的腿上坐！张玉萍心疼地整整抱了孩子一宿。第二天醒来，张玉萍问：“还去不去？”傲伟使劲点点头告诉妈妈：“去，小伙伴们还等着他一块练呢。”傲伟满不在乎地说。
训练班不管饭， 张玉萍需要每天5：30准时把孩子送到体校，然后风风火火地往家赶，做饭，再在6：30以前把热饭给儿子送去。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年，张玉萍所在的小卖部因拆迁停业了，单位把她安排到了家属工厂干销售。工作时间紧凑了，个人收入却减少了一大块。
训练的条件是艰苦的，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母子俩吃饭的时候，常常一条鱼在两人碗里夹来夹去，最后，总是在张玉萍“鱼头好，妈妈爱吃鱼头”、“妈妈爱吃蔬菜，蔬菜美容”的妥协声里，小傲伟才津津有味地把剩下的美味一扫而光。
每当这时候，张玉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为了多挣些钱，张玉萍又重新干起了业余裁缝。刚开始，张玉萍不好意思收钱，可同事们总是一送布料就是两身，坚持给傲伟留块布做衣服。久而久之，张玉萍不好意思了，算算账，同事们的花费比手工费还多。后来，她干脆明码标价，一件衣服只收十块八块钱。由于她心灵手巧，无论什么式样的衣服一看就会，渐渐地送上门来的衣服越来越多。一个月也能多收入二三百元。晚上，打发完傲伟吃完饭，张玉萍总是坐在缝纫机前一干就是半宿，小傲伟则在一边压腿，练习刚刚学的新动作，然后钻进被窝独自入睡。
一天，教练遇到张玉萍直夸孩子天赋好，一个直臂倒立动作，别的孩子要练一两个星期才能掌握，小傲伟三天就能学会。张玉萍这才知道，难怪孩子天天晚上在家“拿大顶”。一次，她开导傲伟：“并不是每个孩子刻苦就能当世界冠军，是不是妈妈给你的压力太大了？”谁知，小傲伟却说：“妈妈，当不当世界冠军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练好才能成为集训队员，从第一天起，我就想成为一名体校管早饭的集训队员。这样，妈妈就可以不那么辛苦，天天早晨跑去送饭了。”
张玉萍心头一颤，紧紧把孩子搂在怀里！
决不放弃，孤独的心伴儿子共入省队
体操是勇敢者的运动，训练受伤是常有的事。张玉萍说，自己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可当伤痛真的向自己的儿子袭来，她甚至却比儿子还要脆弱。
傲伟6岁那年的一天，正在班上的张玉萍突然接到王玉福教练的电话，邢傲伟在练习单杠时落地受伤，被送往医院！张玉萍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出厂门的，她疯也似地截了辆出租车就往医院赶，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打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快见到儿子！快见到儿子！”到了医院，右臂骨折的邢傲伟已经打上了石膏，吊着胳膊的他见到妈妈，不好意思地躲到教练身后。
那天晚上，张玉萍给儿子做了一大碗他最爱喝的鸡蛋汤，儿子皱着眉头只喝了一两口。要睡觉的时候，麻药的药劲过去了，钻心的疼痛让小傲伟无法忍受，他哭着要妈妈抱着自己睡。半夜，孩子要喝水，刚要起身倒水，孩子就哇哇大哭，张玉萍根本无法抱动6岁的孩子下床倒水。最后，傲伟央求妈妈：“我不渴了，妈妈抱着我，别离开我！”
想想连个帮着倒口水的人都没有，张玉萍感觉儿子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孩子的泪和自己的泪交织在一起。她一下子萌生了再婚的念头。
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能训练了，傲伟在家觉得越来越没意思，张玉萍决定带孩子到北京的表弟那儿散散心，顺便征求一下孩子对自己再婚的意见。
一天，张玉萍试探着问孩子：“傲伟，妈妈给你找个爸爸好不好？”谁知，小傲伟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我不要，爸爸就是欺负妈妈的人，来了我就把他打出去！”他像个妈妈的保护神，骄傲地扬着小拳头说。
张玉萍一阵心酸，残缺的家庭啊，你欠下孩子 太多的父爱。
即使在北京旅游期间，小傲伟也没有放弃偷着练，不能做上肢动作，他就每天早早爬起来躲到凉台上压腿。看着儿子弱小的身影，张玉萍心里感到阵阵欣慰。
梅花香自苦寒来。1989年，刚上小学半年多的邢傲伟在教练的带领下参加了在济宁举办的山东省“希望杯”体操少年赛，一下子夺得了6枚金牌，并第一次穿回来一身领奖服。也就是在这次比赛中，老家在烟台市的现任省队总教练徐国田看上了这个“好苗子”，他经常利用探亲的机会辅导小傲伟，并找机会自费把孩子带到济南省体工大队“开小灶”。小傲伟的心飞向了省队，几个星期不见徐教练就想掉了魂。那时侯，张玉萍隔两个星期，就要带孩子去趟济南，为了省钱，她总是买最便宜的硬座火车票，渐渐地，跑车的乘务员们都认识了这个“小运动员”，了解到张玉萍的家境后，好心的叔叔阿姨们便安排母子俩到卧铺休息，查票时，再帮助他们东躲西藏。现在说起那时的情景，邢傲伟不免还要和妈妈 开几句玩笑，“抱怨”妈妈太小气了，害得他提心吊胆地与查票的车长“捉迷藏”。
1990年4月，邢傲伟正式进入山东体操队，投归另一位优秀教练员靳之勉门下。孩子要走的那天晚上，张玉萍失眠了，这一天真的到来，她又舍不得孩子远去。“但毕竟，自己没有实现的愿望就寄托在孩子身上啊！”
孩子到了遥远的济南后，亲戚同事都纷纷劝张玉萍：“已经30岁了，孩子不在身边，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幸福了。”同事们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有的听说她带着个半大男孩，打了退堂鼓，有的人张玉萍觉得不合适，没有同意。后来，总算交了个和自己各方面都谈得来的中年男子。张玉萍决定等孩子探亲回来后征求一下孩子的意见。
小傲伟回来的前一天，烟台罕见地冷，没白没黑的工作、做衣服让张玉萍病倒，打上了吊瓶。回来的那天晚上，为了和孩子多呆一会，张玉萍把大夫请到家里帮助输液。那天，傲伟的姨、姥姥、姥爷坐了一屋。 张玉萍说起“前一天打着打着吊瓶睡着了，一睁眼差点滴空”的事，不知谁说了一句：“可不得了，听说打进空气去就没命了！”说者无意，小傲伟却暗暗当了真。这天晚上，小傲伟早早钻进了被窝，看到孩子累了，家人便悄悄离去。大约11点多，张玉萍无意中看了眼孩子，只见他睁着圆圆的大眼盯着输液器不错眼珠地看。“傲伟，你怎么还不睡？”妈妈问。傲伟认真地告诉妈妈：“听说打进空气去妈妈就会死的，我怕妈妈睡着就没命了，不敢睡啊 。”
张玉萍心里一阵发热，她用商量的口吻对儿子说：“你不在烟台，不能天天看着妈妈啊，妈妈有病了也没人管，多可怜啊！”
这次，傲伟对妈妈准备找个伴儿的想法使劲地 点了点头 。
张玉萍抱着美好的愿望准备重新开始自己新的生活。谁知，那位“谈得来的中年人”却坚持要张玉萍放弃自己的儿子！张玉萍一口拒绝了这一近乎无理的要求，她说：“我决不会放弃自己的儿子！如果不能接受我的儿子或对他不好，自己再幸福又怎么算是真正的幸福！？”
下岗了，京城体操房外站着打工的妈妈
邢傲伟在省体操队很快成了主力。1994 年，他被选调进了国家集训队，这一年，他12岁。
从烟台到济南再到北京，儿子一步步向上走，张玉萍却不敢有任何喘息，她知道，儿子的花费越来越大，体操又是个危险的职业，她必须攒到足够的钱，毕竟，傲伟还是个孩子。多少年来的劳作已经使她习惯了为生计奔波，干脆，她又利用业余时间批发来些小百货在夜市摆起了地摊。一次，傲伟在北京打来电话，高兴地告诉妈妈，他为干销售的妈妈买了三只颜色各异的会计笔，准备探亲时送给妈妈。这是傲伟第一次送给妈妈的礼物。在省队四年，每月38元钱的运动员津贴，扣去12元生活费，妈妈总是要求剩下的钱由教练代管，每星期发给傲伟5元零花钱。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傲伟打来电话没几天，家属工厂因亏损解散了，公司一时无法安排这么多职工，张玉萍下岗了。
为了增加收入，张玉萍把临街的8平方米小屋租了出去，自己搬到了傲伟的姥姥家里，白天照顾老人，晚上到夜市摆摊。夜市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张玉萍又跑到一家化妆品厂家应聘干起了推销员。直到傲伟一次短暂的探亲，才知道了妈妈的下岗经历。那次，妈妈悄悄向傲伟的行囊里塞上了2000元钱。送走儿子，张玉萍回到家里，蓦然发现：茶几上的一张纸里包着的正是给儿子的2000元钱。纸条上是儿子歪歪扭扭的笔迹：“妈妈，这些年你太辛苦了。国家队的待遇很好，钱留给你补补身体，今后，不要再苦自己了。儿，傲伟！”
不久， 表弟家生了自己的小宝宝。张玉萍来到北京帮助他们照顾婴儿，也有了不断见到傲伟的机会。就这样过了一年后，好心的表弟在北京康威体育运动城给张玉萍找了份临时的工作。康威体育运动城离国家体操队不远，每当歇班，她总是到体操队的宿舍帮助傲伟和他的小伙伴们洗衣、收拾房间，来自五湖四海的小伙伴们也都羡慕傲伟有这样一位好妈妈。一次，张玉萍和儿子聊天，旁边的一位小队员直夸傲伟是体操队最节俭的队员。听了这话，张玉萍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她告诉儿子：“ 和小伙伴们一起吃个饭聚聚，该去还要去，妈妈有钱啊。”
星期天，傲伟陪妈妈逛西单，在一处名牌化妆品专柜前执意要给妈妈买套化妆品，他知道，妈妈最爱漂亮，可这些年从来没舍得买套像样的化妆品。母子俩争执了半天，邢傲伟还是没拗得过妈妈，在张玉萍“要吃麦当劳”的提议下，母子俩美美吃了个够。看着儿子和同龄的孩子一样，在妈妈的陪伴下吃得开心极了，张玉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1997年，就要封闭备战第11届亚运会了，邢傲伟陪妈妈回到烟台，从此后的三年，孩子再没有回过一趟家。
一年多没有儿子备战消息的张玉萍终于等来了1998年11月在泰国开幕的亚运会。这是邢傲伟进入国家队以来最重要的一场大赛。这一次，16岁的他先后夺得鞍马、团体冠军两枚金牌！
那天，张玉萍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扬眉吐气，她连夜给远在泰国的儿子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妈妈今天有了种重生的感觉。这些年来，妈妈从来没有过过一次生日，甚至不记得哪天是生日了。从今以后，今天就是妈妈的生日！”
张玉萍说：“亚运会后，为了让孩子有个像样的家，她筹划着买套自己的房子。傲伟打算给我买套20几万的新房，由他分期付款偿还，考虑再三，自己还是在芝罘区花4.7万买了套一室一厅的七楼单元”，因为，儿子刚刚成为著名教练员黄玉斌的弟子，一年后的43届世界体操锦标赛要中国打翻身仗，她不能让孩子再平添上这块沉重的家庭包袱！
从天津到悉尼，好妈妈尽洒欣喜的泪
1999年10月，第43届世界体操锦标赛在天津举行。赛前，两年没见面的儿子打来电话告诉妈妈：“自己将作为主力参赛，队里为了感谢运动员家长的支持，决定邀请所有队员的家长到天津助威。”
张玉萍见到了朝思夜想的儿子，他长高了，比两年前壮实了许多。赛前，张玉萍怕给儿子分心，白天躲进宾馆看预赛直播，恰巧同屋住着高健指导的妹妹。一次，高健的爱人罗姐来玩，三人聊着聊着，张玉萍道出了这些年来的艰辛。罗姐当即表示，要找高指导想想办法，请当地协助解决一下张玉萍的工作。“孩子已经给队里添麻烦了，决不能再让队里分心了”，张玉萍连声阻拦住这番好意。
中国男子体操队战胜俄罗斯等强劲对手，登上世界杯男子团体冠军宝座的那一刹那，体育场沸腾了。
赛后，中央电视台对运动员教练员以及默默为中国体操事业作出无私奉献的家属进行了一次专访。在那次采访中，回忆起儿子的成长经历，湖北运动员杨葳的妈妈失声痛哭起来。杨葳劝慰妈妈：“别哭，我毕竟有妈妈疼，爸爸爱，还有比我们家更不容易的啊。”这时，懂事的邢傲伟替杨妈妈擦擦泪，向杨妈妈同时也向大家说出了自己的家事：“我一直是妈妈单独带大的，我的妈妈比您还不容易啊！”
张玉萍心中咯噔一怔，旋即眼前一片模糊。她被儿子在这种场合正视家庭不幸的勇气所感动。可惜 ，当时的传媒焦点聚集在冠军的追光里，使这位单亲妈妈被不经意地笼罩在了冠军光环的背后，依然默默无闻。
接下来的日子很快进入到备战奥运会的封闭训练中。2000年8月，张玉萍来到国家体操队看望即将出征悉尼的儿子。这天，邢傲伟正趴在床上养伤，腰上打着封闭针，豆大的汗珠挂满脸颊。 看到儿子的胳膊内侧全是黑红的血洞，张玉萍当时就哭了，她孩子气地问傲伟：“假如不成功，你会不会恨妈妈心狠，让你选择这条路？！”
话音没落，杨葳等几个队员异口同声地说：“放心，邢妈妈，我们一定会成功！”孩子们齐刷刷挽起了各自的袖子。只见，每条胳膊上，都是 一模一样的血洞！
孩子们终于成功了！邢傲伟顶住了预赛强项意外失利的压力， 和队友们一道，夺得了奥运体操赛场最重的一面团体金牌！
夺标时刻，这位历尽坎坷的单亲妈妈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这泪，是18年来最酣畅淋漓的欣喜之泪！
谈及今后的打算，张玉萍告诉笔者，单位已经重新为她安排了工作。今后，自己的路和孩子的路都很长，无论儿子成功还是失意，她都会坦然面对，因为孩子的成长、成熟已足以让她感到骄傲；体操，成就了傲伟的事业也留给他累累伤痛，这家，永远是孩子温暖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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