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晴天也会落雨的
　　苗炜即将提升为副行长的消息，是宫复民行长身边的一位知情人
告诉田萌生的。
　　这天下班前，田萌生正在找屠小良谈话。从内心讲，田萌生很反
感像屠小良这样的纨绔子弟，做人没有一点责任感，到处寻花问柳。
怀了孕又被抛弃的姑娘哭哭啼啼找到田萌生这里来了，说不给她一个
说法，她一定跳楼。田萌生把道理讲的唇干舌燥，答应一定处理屠小
良，好歹才把姑娘劝走。他没有想到，屠小良对这事毫不在乎，坐在
他对面，跷起二郎腿，居然没有一点下级对上级的恭敬，甚至还说，
这事能怪我吗，谁能保证谈恋爱一次成功？我现在的对象是宫行长亲
自介绍的，我敢得罪他老人家吗？就在这时，田萌生接到了那个至关
重要的电话。
　　知情人告诉他，苗炜提升为副行长的消息，绝对是确切的，组织
部门已经找苗炜谈过话，任命文件即将下达。
　　田萌生一时呆怔怔的讲不出话来。
　　一切都是暗箱操作，他却浑然不知。
　　知情人又说，萌生，你知道自己输在哪里吗？你了解宫复民的事
情太多了。
　　电话挂断了，田萌生愣在那儿。
　　几年前，他曾经帮过那位知情人一个至关重要的大忙。调拨了一
笔用来消灾的款子，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此后，知情人知恩图报，平
时不露声色，总是在关键时刻向他提供情报。
　　不知好歹的屠小良居然没有察觉田萌生脸部表情的急剧变化，掏
出BP机看了看，站起来做出告辞的样子，田主任啊，没事我就走了，
我姐在呼我呢！
　　站住！
　　田萌生的两眼突然睁得滚圆，仿佛变成一个燃着了的爆竹，这在
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现在轮到屠小良愣在那儿了，进退不是，一副
手足无措的样子。
　　田萌生整个身子因为愤怒而在微微发抖，他走到屠小良面前，突
然一把抓住屠小良的上衣：别来欺负我，老子不是好惹的！说罢，用
力一推，屠小良一个趔趄，退到门外，田萌生飞起一脚，办公室的门
乒的一记重重地关上了。
　　办事处一楼的职员们不知楼上主任室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面面相
觑，谁也不敢上去瞅个究竟。
　　有人敲门。他不搭理。
　　田主任，我是燕华琼。
　　燕华琼是去年大学毕业分来的出纳员，长得很出彩。她有时到他
办公室来汇报工作，他的心情就特别好，两人说话也很投机。有时候，
燕华琼还给他出点小主意，提醒他要注意副主任老刘什么的。他呢，
顺手也会把客户送给他老婆的化妆品借花献佛，但仅此而已。
　　田萌生勉强起来开了门。身材颀长的燕华琼拿着一叠报表走了进
来。关切地看着他说，田主任，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啊？
　　她往那儿一站，就有一股青春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你有什么事吗？
　　他心绪太坏，没有抬头看她。
　　田主任，什么事都要想开些啊，都会过去的。
　　燕华琼好像知道什么。他朝她看了一眼。她却转身离去了。
　　燕华琼一走，舒芳芳进来了。她只是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关切地
朝他看了一眼，就轻轻带上了门。舒芳芳家在乡下，每月要寄钱回去。
衣着很朴素，但做事很牢靠。田萌生有时瞎想，做情人自然是燕华琼
好，做老婆，肯定是舒芳芳好。省心，实惠。但现在他的心绪全乱，
看什么都没有感觉。
　　很长一段时间里，田萌生的半个身体埋在办公桌上，麻木了一般。
电话铃响了几次，他不接。有一种突然输光了的感觉。
　　他从保险柜里找出一个黑皮笔记本，上面记载着这几年来他给宫
复民办的事，替宫复民消化的费用。过去他偶尔打开看看，会很有成
就感。
　　突然他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一开始你就走进了一个骗局，你就是折腾得把命搭进去，又有什
么用？
　　室内的光线渐渐暗下来，下班时间早已过了。他好不容易平静下
来，走出静悄悄的办事处大门，一阵冷雨扑面而来，夹带着呼啸的黄
叶。这是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望着密密的雨丝，田萌生一时竟想不
起要上哪里去。
　　以往，几乎每天的黄昏时分，田萌生总是匆匆忙忙融入下班的人
流，在闹哄哄、湿答答的菜场里，他尽心挑选着家人爱吃的蔬菜。
　　可是今天，他的脚步无论如何也迈不进菜场了。